挥之不去的记忆

作者:笑君    授权级别:B    编辑推荐    2018-12-17   阅读:

    离开故乡四十多年了,很多东西早己没了印象。唯独,梳子河总在记忆里,挥之不去。
  梳子河,就是一条小河,自紫蓬山北麓下来,经过几村几镇,从我故乡的小村前流过。然后,一路轻歌曼舞,又绕过了几个弯,这才入派河,下巢湖,进长江,直奔大海。看起来,流去的只是潺潺的绿水银波。实际上,流去的是我不尽的记忆和思念。
  梳子河,看起来很平淡,很普通。只是在我故乡的那一段,多了个月牙一般的湾,多了一个传说。
  据说天上的七仙水下凡时,看到这里的水清澈无比,便在此沐浴、洗衣。洗就洗吧,还不忘了嬉戏。不知道是哪一位姐姐,一不小心,失落了一把梳子。梳子随水漂去,姐妹们也没在意,踏着七彩祥云,飞了。可是,这把梳子并没有远去,在一处草滩前搁浅了,不动了,便成了梳子河。
  曾经,村里的小伙伴们总爱在河边玩。爱玩的地方便是梳子的中间部位,是一处浅滩,绿草深深的,就像一片毯子。河对面就是梳背,是高出河面很多的堤坝。这里,河面很宽,水却很浅,悠闲荡漾,清澈见底。河底里有沙子,有石头。石头是五颜六色的,形态各异,分布也不规则,却好看的不得了。向上游、下游各走二三里路,便是梳子的两头。两头以外,河床变窄,河水却深了,也不再清纯,河底里有什么东西,根本看不见。
  我的家就在河北面,离河大约一里地。我当过放牛郎,牛喜欢在这里撒欢,在这里进食,还喜欢在这里打盹。
  夏天,我们爱在河里洗澡。河底本来是有鱼的,因为我们的介入,都给吓跑了,可能跑到上下游那混浊的世界里藏起来了吧。我们还在草地上捉蜻蜓,捉蚂蚱。蜻蜓难捉,几乎捉不到。蚂蚱好捉,一次能捉一口袋,捡些干柴来,火烧旺旺的,蚂蚱烤熟了,可以吃蚂蚱的腿,虽没有多少肉,却有嚼头,很香哩。
  我喜欢牛吃草时,在它的背上睡觉。不仅能睡得着,还睡得很香,无论牛走到哪,都不会从牛背上掉下去。
  因为水的清纯,因为七仙女的传说,女人们喜欢下河洗衣。河边上没有能够当洗衣板的石头,女人们在用竹篮子挎来衣服的同时,还捎上一只小板凳。将板凳支在岸边的水上,衣服放到板凳上,拿起棒锤,一只手锤衣服,一只手翻衣服。锤着,翻看,揉着,衣服上的肥皂水并被洗去。再将衣服放到水里漂几下,漂来,漂去,划起几道波纹,衣服便干净了。然后,拧干,放到洗刷干净的竹篮里,盛好,就可以回家了。
  每当天气晴朗,上午八九点钟的时候,河两边的女人们,都像是约好了似的,一趟趟地下河洗衣。那些女人们,有蹲着的,有撅着屁股的,还有卷起裤子赤脚站在水里的。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女人们是来洗衣的,也是来聊天的。东家的小姑子,西家的大黄狗,什么都聊,聊到开心处,只听见声音,却听不清说什么。
  聊天归聊天,手不会停,衣服一件件的洗好,女人们一个比一个开心。清清的水面上是她们跃动的身影,幽幽的河谷里是连绵不断的棒锤声,是女人们此起彼伏的欢笑声。
  三嫂是这里最靓丽的风景。她是我大伯家的三儿媳妇,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在长长的睫毛下忽闪忽闪的,会说话,能勾人。我三哥娶她时,我是迎亲特使之一。她的家就在河对面,也是浸润着梳子河水长大的,要不然,怎能是这等标致的人物!
  三嫂嫁过来两年不到,就生了个大胖小子,越发的美丽了。本来极苗条的身材,如今穿的那些衣服都显得小了些,把一身的曲线淋漓尽致的呈现在人的眼前,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女人味。
  三嫂又很温柔,说话从不大声,见到谁都是羞答答的,甜甜的,全村的人都喜欢她。
  我也喜欢三嫂,她在河里洗衣,我就在她身后的不远处看着。她弯腰、抬臂、甩衣服,每个动作都是那样的轻松、稳重、飘逸,就像舞蹈似的,美极了。千古流传的西施浣纱,也不过如此吧。
  每次看到她,我都不想走。有时,她走了,我还在痴痴的发呆。有一次,她洗完衣服从我身边经过,问我:“你怎的了?”
  我回过神来,什么也说不出来,脸却红了。
  那一年,我十三岁。
  小学毕业了,学校要照片贴毕业证,我没有。初秋的一天,我和比我大几岁的一位堂哥,去县城照相。从我们村去县城,要先到公社所在地的街上,坐公共汽车,才能到县城。乡下孩子到了县城,就如同进了北京,兴奋、好奇自不待言,多多少少是要玩一会的。照完相,己是下午两三点钟,去公社的车没了,回家就只能步行。从县城到公社九公里,公社到我们村三公里,总共也就十二公里。可是,那时的路,石头、砂子铺的,坑坑洼洼,曲曲弯弯,很难走。两个毛头小子,一路走,一路玩,速度自然很慢,走到一处叫蛟头背的地方,天就黑了,路程才走了三分之一。堂哥说我们超近道,走小路,要少走几里路,会早一点到家的。
  于是,两个人从蛟头背撇开公路,向北,走小路。好在堂哥以前走过,路也认得,穿过几个村子,没费什么事就到了梳子河边。
  我们到的这个地方,是梳子河的下游,河道不宽,河谷很深。现在,河水只如一条小溪,有人在中间垫上几块石头,踏着石头就可以过河。两岸,只有南边的堤外有一户人家,除此,方圆一二里都无人烟。这时,大约九点多了。秋天的河谷里,不仅沉静,还有些阴森。虽然,我们是伴着梳子河长大的,可从来也没有在这样的半夜里过河呀。
  现在,到了这里才知道怕,不敢过河。可不过怎么办,家还在对面呀。我们去敲那户人家的们,想叫人家把我们递过河。可是,人家不干。无法,只能硬着头皮走。
  两个年幼无知的小子,手拉着手,一前一后,一步一挪,战战兢兢的向河底走去。此时,我们还不懂得人世间的许多事,所怕的只是鬼呀神呀什么的。越往河底走,看两岸的河堤就像两道闸门,死死地将我们关在深渊里。头顶上,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越是不敢回头,却越想回头,想看看后面是否有什么东西跟着。
  快到河底了,正在惊魂未定之时,我们敲门的那家男人,打了个手电筒,在河堤上叫我们:“没事吧,我给你们照亮,放心走吧!”
  虽然,手电筒的光与我们毫无益处。可是,那一声“没事吧!”就像茫茫大海中突然出现的那个红坐标,给了我们无尽的光明和力量。我们俩异口同声,回答道:“没事!”
  没事了,事是在这“没事”之前。我们过河了,连滚带爬地登上了北岸的河堤,气都没喘匀,就赶紧向家跑去。
  后来才知道,我们敲门问的这家男人,因为一天的劳累,才刚休息就被我们打扰,烦着呢!在里屋的女人听到声音,问是什么事,男人说了。女人责怪男人,不该这样,说:“听老辈人说过,黄土过胸,人就范迷糊。现在是新这会,不讲究这个。可是,两个这么点大的孩子,天这么黑,过河能不怕么?”
  于是……
  我深深的被这位大嫂感动,不愧是梳子河边的女人,不愧是沐浴过七仙女仙气的女人。这么善良,也一定美丽。
  那几年连续干旱,农田无水浇灌,大队决定在梳子河的下游处建一座大坝。生生的让梳子河变成了湖,然后,在梳背、梳头、梳子的中间处分段安装了几台大功率的抽水泵,让梳子河的水流到田里、地里,还流到了我们村头,流到了我家的水缸里。因此,我们大队连年丰收,家家有白米饭吃,让周边的大队忌妒得要死。
  但是,我们并不喜欢那个大坝。因为它,河成了湖,绿草滩被淹没在清波底下,我的牛没有了鲜嫩的草吃,我也不敢再在牛背上睡觉了。
  夏粮丰收时节,我们村集体交公粮。公社粮站离我们村,虽然只有五里路,却隔着梳子河。本来在梳子河的上游处建有一座木桥,因为水位抬高,木桥被拆了。要过河,就只能走下游的大坝,需多走十几里路,人们便不愿意这样走。故而,就在那木桥处,在河两边的树上拴一根粗绳子,放只大木盆在水上,人坐在木盆里,手拉着绳子过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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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红尘会员   开心彩虹:
人越年长,越喜欢回想故乡,故乡未必如仙境般美丽、壮阔,但故乡是童年所有记忆的匣子,一旦打开,所有的往事会如潮水般涌现出来。如文中那些与“我”在梳子河里嬉戏玩耍的玩伴,那美丽的三嫂及能干的大婶,还有夜晚渡河前被“我们”惊扰的那户人家的善良的男女主人……都是家乡留给“我”的挥之不去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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