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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娘妒

根据琵琶行改编

作者:紫沙湖    授权级别:A    精华文章    2019-05-07   阅读:

  
  长安东市的店铺,有上万家吧,大唐繁荣。那时候曲江两岸,街道很干净,街面也宽敞。每日黄昏,客人们陆续从长安城四面八方赶来,一派万家灯火气象,热闹非凡。
  元和初年,城东南的虾蟆陵出了一个叫杜秋霜的歌女,这姑娘天生一身雪白的肌肤,永远穿着白舞鞋,站在灯光下白得耀人的眼睛。秋霜既不爱哭,也不多笑,只因打小受名师指点学习弹唱,可以说是色艺双绝,从十三岁出道以来,这才不过两三年功夫,她已经是虾蟆陵诸多坊中的台柱子了。
  长安的富足令天下人向往,别看杜秋霜小小年纪的一个歌女,随着名气一天天暴涨,也开始了挥金如土的生活,特别是后来有个名头不小的人来此喝酒,被秋霜一身白雪亮瞎了眼,酒醉之后戏封秋霜为“秋娘妒”。从此那个冰清的名字“杜秋霜”没人叫了,反而这个不伦不类的号“秋娘妒”声名远播,慕名来的达官贵人,文人、商贾络绎不绝,秋霜因此每天都替教坊挣下不计其数的财物。
  虾蟆陵的这些教坊,普通人是没有能力来消费的。这里的歌女、舞伎,经过挑选、长年的培训,方能登台,而且是韶华一过,就淘汰,新人层出不穷,故而歌女必须趁着嫩生生的时候,赶紧把钱挣够。但杜秋霜恃才傲物,一直不肯“接客”,平日里连坊中的姐妹她也不爱怎么搭话,“阿姨”又宠着她。有时甚至不常来的客人也被她冷眼得下不了台,事后还得由“阿姨”或者是坊中的姐妹去赔小心、打圆场,她还满不在乎。这“阿姨”有句口头禅“你让我眼睛为之一亮。”这是她常对客人说的,但这句话她也对秋霜说起过。秋霜闲暇的时候除了练琴和学唱新曲之外,只跟坊中“阿姨”的养子风米粒常在一起。“阿姨”不逼秋霜“接客”,教坊上下都猜想有她自己的小打算。
  每天日上三竿,秋霜梳洗完毕,也不化妆,就拉着米粒儿一起去逛街。没出门的秋霜看上去挺安静,但一出了教坊的大门那就是百无禁忌,跟疯丫头差不多了,一路上蹦蹦跳跳,还咯咯地笑个不停。看上什么就买,也不还价,什么胭脂水粉绫罗绸缎,总之越贵越好,也买书,专挑新集子,每每买下了集的时候,她非得跟米粒儿在河边约莫一个时辰持续读诗。长安即便是夏天,只要往曲江边的柳树下一钻,很凉快的。坐在垂柳树下,俩人肩披挂着人间的一抹清爽。诗,读得兴致勃勃,每每需要随人再三催促,才肯回到教坊中去。而每天等到秋霜和风米粒回教坊了,街面上时常醒目的女眷会明显增多起来。
  秋霜读诗的日子久了,渐渐自己也能写词曲。偶尔唱一曲自己的新作,能令楼上楼下满堂客人顿时叫好声一片,打赏的银两、首饰扔满了唱台。每到这个时候,秋霜最不愿意的事情就是又到了下台去挨桌敬酒了。但她深知,一刻也不能犹豫和迟疑,台下已经是一锅热汤,她必须燃烧自己,让这锅汤沸腾起来,否则,她就不叫“秋娘妒”了。等到有一天,她做不到了,她将就会是长安偏桥、街角下的一张落叶。也有可能,成为乱坟岗里那个披头散发的疯女人。她不敢再想了,仿佛身子打了个摆子,逃也似的快步走下台去。
  坐下的男人们也不忌生冷,在酒色和孟浪的欢呼声中开始动手动脚。摸她腰的,拍她屁股的,当触及到更敏感的部位时,秋霜总是稍稍一皱眉,迅疾又微微一笑而过,更是赢得了一些观察细致衣着光鲜的骚客们一致称道。
  这种莺歌燕舞的时光过得快,可惜天有不测风云。做教坊这一块的生意,后台是官方,因此其他人都好打发,最难伺候的却是公门中人,元和九年春上,忽一日秋霜怠慢了李吉甫的一个家臣,“阿姨”赶忙前去赔礼道歉,被罚了几杯酒,当时就醉倒了,第二天醒来却咳出了血,教坊遍请了长安有名的大夫,依然不见好转。大夫们都说是积劳成疾,神仙难救,不出一月就撒手去了。
  新来的“阿姨”也有句口头禅:“是男人就爱狐狸精。”她可由不得秋霜使性子,三番五次逼着秋霜“接客”,因为谁都明白,秋霜的“本钱”在一天天递减,“阿姨”着实是着急的。而就在这个时候,教坊上下的姐妹渐渐开始在“阿姨”面前表示对秋霜的不满,尤其是后来的舞伎雨珠。这个带着一半胡人血统的小姑娘,据说进教坊之前就会写诗歌,身体里天生热情洋溢和桀骜不驯,酒量大得惊人,微醺之后,舞更是跳得风转流云,浑身上下涌动着让人垂涎的性感,如今已经有了取代秋霜的势头。虽然跟秋霜在一个屋檐下讨生活,一个安静一个张扬,但相似的自傲使得她俩互不相容。这一年吴元济叛乱,宪宗决定发兵讨伐。教坊的生意眼睁睁每况愈下,不要说教坊里的其他人,连秋霜这样的名花私下里也不得不开始压缩自己的开支,一些过去的常客来得少了,日日往来的客人中却难得有秋霜看得上眼的。这时候,一个叫贾德翔的商人出现了。
  贾德翔高个子,白净面皮,给人的感觉是踏踏实实的。颇通文墨且擅长“击鞠”,生意风生水起,隐隐约约令人感到他有着良好的出身背景。出手也还算大方。贾德翔接连几次专为秋霜而来,这让秋霜对贾德翔也有些好感,但秋霜还是没让贾德翔拢边。她期待上天再给她一个机会,期待一个风流倜傥的诗人能垂青她,无论是成为他的侍妾还是婢女。
  真是“屋漏偏遭连夜雨”,风米粒忽然被征兵役。秋霜托人私下花钱想让风米粒免除兵役,但多方疏通这事竟然都没能办成。这一夜秋霜忽然在后半夜醒来,月光像流水一样倾泻在西窗上,让精致的房间里更加淡雅、清新又一丝迷离,米粒儿正静静地坐在床边,一声不响地看着她。秋霜慢慢坐起身子,缓缓解开了睡衣,一把就把米粒儿的头抱在了她的怀里。
  没来得及说一句“我喜欢你”之类的话,米粒儿就随军远征了。打那以后,秋霜开始语气和神态处处显得小心。偶尔上街,也很少购买不必要的物件,私下里开始存储一些贵重物品,好在这一年冬天来得早,贾德翔终于又来了。
  贾德翔这一次给秋霜带来了一对镶金白玉环,这种钏的式样虽然在大唐颇为流行,但贾德翔带来的这一对,明显比市场上的钏略显精巧,戴在秋霜的手上,不肥不瘦,虽然不值什么大价钱,但显然是定做的。秋霜这一次在众姐妹的目光下特地下楼迎接了贾德翔,并引他上楼。
  相坐四更天了,贾德翔略显困倦,秋霜问他:“我唱曲好不好听?”
  “好听,每次听完,就想着下次再来。”
  秋霜微微一笑,略一停顿,又问:“那我弹琵琶呢?”
  这次贾德翔也停顿了一下,说:“像泉声悦耳,是我这辈子听过的最好的琵琶声。”
  “你喜欢我吗?”
  “喜欢。”
  “爱过吗?”
  “一直爱!”
  “我若是铁了心跟你,你敢不敢赎我”
  贾德翔眼睛鼓得大大的。
  “你说话呀!”秋霜追问了一句。
  贾德翔像是卯足了全身的气力,几乎是吼着说了一个字:“敢!”
  秋霜笑靥如花。
  “你喊什么呀!轻点声啊,大家都已经睡下了。我现在送你出门,明晌午你来赎我吧。”
  贾德翔迟疑了一下,问:“要多少银子?”
  “就三千两,人老珠黄了,不值钱了。”秋霜舒了口气。
  “这么多啊!今年的生意并不好。”
  秋霜定睛看了看贾德翔,叹了口气。
  “你不用担心,我这里还有些积蓄,你这会拿得出一千两不。”
  “这绝对没有问题。”贾德翔终于松了口气,上前抱着秋霜在她脸上狠狠地亲了一口。
  秋霜没有拒绝,也没有迎合,略显寡淡。
  第二天,贾德翔一早就来了,新“阿姨”是痛痛快快把秋霜“嫁”出来的。临别时分,坊中的姐妹都跟着“阿姨”出来给秋霜送行,天色有些阴沉,姐妹们都各自表达了不舍,颇为意外的偏偏是雨珠哭得跟个泪人似的。
  秋霜领着贾德翔去了街面上几处店铺,取回了早已订购好的一些东西,其中包括一只价值不菲象牙转轴的血色琵琶。贾德翔催促着秋霜:“起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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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审核编辑:一声叹息   精华:西部井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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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往期编辑   一声叹息:
虽身为歌妓,却矢志不渝。一曲《琵笆行》演绎了古代女子对美好爱情的向往之情。小说行笔流畅,情感细腻,叙事老道,语言干净,平而不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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