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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雨

我想再看一次烟花,就算是一个人也好。

作者:张逗逗    授权级别:A    精华文章    2019-06-13   阅读:

  
  烟雨
  
  一
  暮春,是风城的落雨时节。
  码头刮着强风,阴雨连绵。云昭身着藏青色的袍子站在一旁,手中提着黑色的文包,瞧着自己衣裳的颜色与这阴雨天相合,她心中不免也跟着抑郁起来。
  离家多年,如今回来,竟遇上这样的坏天气。
  云昭等了半晌,牧歌手撑油纸伞,臂弯躺着一件大花红夹袄子,见了云昭,柔声说:“我是牧歌,大太太让我来接二小姐回府,二小姐在这儿的日子,也都由我来伺候。”
  云昭理了理已经覆在自己身上的大花红夹袄子,牧歌转身在前引路,她便小步跟上。
  大街小巷的人见了她们,都议论纷纷。
  “这谁啊,眉目竟与杜家二小姐这般相似?”
  “还别说,领路人的着装可不就是杜家的丫头嘛!”
  “难道杜二小姐回来啦?呸,杜家以前出大事儿怎么也不见回来,如今……”
  “快别说了,杜大小姐不是都……”
  走得远了些,云昭没再听清,心中隐隐的不安。
  牧歌察觉她的步子有所放慢,冷言道:“左邻右舍嚼的烂舌根,二小姐大可不必放在心上,谣言又有几多能信?”
  云昭暗想,牧歌是个聪明人。抬头,发现已到了杜宅。漆黑的大门紧闭着,柱子上的黑漆零零碎碎的掉落,像是经年失修的老宅。
  杜家这样的书香门第,世家大族,怎会到了白日关门避缝的地步?
  “二小姐,快跟上。”
  牧歌打断云昭的思绪,云昭这才回神,快步跟上她的步子。
  刚下过雨,天色阴蒙蒙的,整齐的排排青瓦滴落水珠,在寂静的大宅发出清晰的响声。四面高墙,阴郁天色,死寂的杜宅,让云昭透不过气。
  云昭想起多年前,也是这样的阴雨天,青瓦滴水成串。她背井离乡,只是那时还有笙落陪着,不至于天涯海角,无一归宿。
  可笙落已经死了。他奋不顾身的将云昭护在臂弯,却护不住自己,云昭记忆犹新,他死在自己的臂弯,看不清他的脸。
  此时想起,她心中还会作痛。
  到了前厅,熏香袅袅。
  大太太坐在紫檀木凳上,手持佛珠,口中念念有词,听到动静,睁开闭紧的双目,见了来人,又闭上。
  始终一言不发,云昭心中隐隐荒凉,“母亲。”
  大太太沉默良久,道:“好些年了,你终于回来了。”
  “是,云昭小住几日就会离开,”顿了顿,云昭补上一句:“不属于我的地方,我不会多留的。”
  大太太没接下去,对牧歌道:“云昭长途跋涉,也累了,你带她去打点一下,好让她早点歇着。”
  云昭请示了大太太后,随着牧歌前去厢房。
  云昭在路上说道:“以前这儿没有这条路的。”
  牧歌一怔,略微慌张,“哦,院中老路死过人,大太太下令封了。”
  话音刚落,断断续续的歌声飘入云昭的耳朵,她看了看牧歌,意味深长道:“这样吗?”
  已经到了厢房,牧歌推开木门,屋子布置的干净齐全。牧歌替她放好文包,道:“二小姐先歇着,牧歌在外面,有什么事就叫我。”
  透过门,云昭可以看见牧歌单薄的身影,即使是一团黑。
  云昭躺下良久,睡意朦胧,正要入梦,就听见牧歌正喊着什么人。
  “二小姐刚睡下,姑娘你不能进去啊……”
  门被暴力的推开,云昭猛的从床上支起身子,被子从肩滑落,她目光投向来人,“杜宅的人,如今都没了基本规矩么?”
  牧歌怯怯道:“奴婢没用,拦不住玉珠姑娘,请二小姐责罚。”
  云昭上下打量玉珠,她身着鲜艳亮丽的红装,口红鞋子还有发饰,都是亮丽的红色,与这死寂又古老的杜宅格格不入,她对牧歌道:“你先下去。”
  牧歌快速离开屋子,顺手带上了门,隔绝天光,屋内的光线一下子暗下。
  “你就是我姨娘?”玉珠的眉目带着高傲,语气不屑。
  玉珠是姐姐杜莺歌的女儿?
  “看你反应慢半拍,该不会是个半傻人吧?”玉珠嘲讽一笑,“那老爷怎么还如此念你,连死了都还在叫你?”
  云昭面不改色,下了床靠近玉珠,食指轻轻点了一下她大红的口红,不发一言。
  玉珠刹那间变得凶神恶煞,别过脸躲开她的手:“你别碰我,脏!”
  此时此刻,大红色的着装让玉珠看着十分可怖,但她眉宇间却写满愁。
  云昭心中一颤。
  二
  大太太许是晓得玉珠在云昭处闹腾的事,让人来拉走了她。
  云昭理了理发,将牧歌唤进,“我想去看看莺歌。”
  牧歌支支吾吾:“大小姐染了风寒,见不得人……”
  “哦?”云昭戴耳环的手骤停,“这么不巧。那个玉珠,我看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牧歌不说话。
  云昭握住牧歌冰凉的手,目光深深的望进她的眼睛:“大概是亲娘受了什么苦,家人于心有愧,连我母亲也待她如主般,才从小就成了这副横行样。”
  紧握的手突然松开,也不知是谁先松开的。
  “奴婢愚蠢,”牧歌有些慌张:“不明白二小姐的意思。”
  云昭盈盈一笑,纤细的玉指抬起牧歌的下巴:“你是聪明人,不会不知道的。既然家谱都除了我的名,那我杜云昭回来就不是认祖归宗的。”
  多年前,云昭被杜家从家谱除名,也是这样的阴郁天,她随笙落逃离风城,连花场的烟花都来不及看。历经风霜,死里求生,她把这些,归咎于姐姐杜莺歌。
  “你是想……”
  “我要见杜莺歌。”云昭冷言打断。
  骤雨初歇,已是深夜,偌大的宅子静得令人发慌。
  云昭站在窗边看外头,夜里突然出现一盏灯笼。
  牧歌披上斗篷,打着灯笼,站在窗外:“二小姐,大太太歇下了。”
  声响一落,又有悠扬的歌声飘来。
  云昭嫌空气冷,穿上牧歌送来的大花红夹袄子,快步跟上走在前头的牧歌。
  小径弯来绕去,云昭有些发昏。时隔多年,如今莺歌住的厢房竟这般隐蔽,只怕事有变故。
  云昭想着,已经到了地方。
  漆黑的大门紧闭着,墙根长满荒草野花,云昭脑海里跳出“冷宫”二字,那悠扬的歌声便是从里面传出。
  “莺歌在里头吗?”
  “大小姐就在这里了,”牧歌见云昭不可置信,“她精神已经失常,常常胡言乱语,大太太下令将她安置此处,就连玉珠都只能十五来。”
  歌声悠扬,令云昭心中发慌:“唱的什么?”
  “奴婢不知。”
  三
  院子破旧,陈旧的木屋内燃着几根蜡烛。
  烛火摇曳,在地面投下杜莺歌纤弱的身影,那一团黑影看得出她多么不堪。
  她对着窗外黑压压的天唱歌。
  木门“嘎吱”一声,在寂静的夜色中格外清响,莺歌像是受了惊吓快速的眨了眨眼睛,她的目光经意的落在旁边的铜镜中。
  是云昭……
  云昭步伐沉稳的走到莺歌身后,莺歌的歌声有明显的顿住。
  “姐姐,”云昭喊,“姐姐?”
  莺歌回身,傻笑,说:“你是谁呀,好美,”暖红的烛火把她的白衣映得变了色,却改不了她苍白的脸色。
  云昭笑着蹲在莺歌身边,头枕在她的双腿之上,“姐姐,是我啊,你的妹妹,笙落的妻子,云昭。”
  莺歌不发一言,扯开嗓子继续唱着,半晌,云昭感到有水珠落在手上,抬头,伸手在莺歌的脸上摩挲:“姐姐瞧瞧,你怎的这样苍白,”顺带抹去了她脸上的泪痕,一改先前的温柔语气,“杜莺歌,你为何要装傻,把自己囚禁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
  “难道,你还忘不了笙落?”云昭一下站起,眼底看不出喜怒:“可惜啊,笙落死了。”
  莺歌的歌声戛然而止,死死的盯着云昭,在云昭的眼里,她仿佛看见那不人不鬼的自己。
  却始终不发一言,她又开始唱着,腔调中掩不住苍凉哭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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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审核编辑:西部井水   精华:西部井水
【编者按】 短篇小说主编   西部井水:
对于空手而来空手而去的云昭来说,感觉人生如一场烟花。其实,人生本不该是这样的,是人性的恶的一面占了上风而已,因爱生恨,因极度生恨,亲人之间,横刀夺爱,残杀骨肉,让人惊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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