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分女态的男人,在门前转了个身,终是没走,骂了一句,非得叫这么个破名字,一甩衣袍向内院走去。
偌大的庭院似乎空空无人。
挑起一道湘帘,竹室深处传来一阵朗朗的笑声。
“老东西,你也敢到这来了?”一个美目如星,双眉如剑的手里把玩着一只玉酒壶。
“珞王爷,您敢去的地方,老奴有什么不敢去的呢?老奴姓花,开在枝头,落在尘埃,花还是那朵花。”
华服男子叹了口气,“琭琭如玉,珞珞如石。说到底本王就是一块顽石。”
“王爷,”女态男子向前一步,“若不是您一年前非放那闵小郎一条性命,今天事情也不会这么被动。”
“闵郎到,城墙高,这城墙高了还真不是什么好事情。”珞王爷放下了酒壶,笑道“这山阴闵家还真是跟人不一样,整倒一个闵大郎,还能出个闵小郎,早知道闵家人命这么硬,还不如当年别充什么君子。”
“那还能是您落花王爷的作派?”花公公说,“这闵小妹像是有人暗中保护。这次在西山村市集碰到的那个叫什么粒儿的小伙子,看不出门派来路,但小小年纪身上却有十多年内家修行。”
“闵家的人,死都得死在一个情字上,不拿住他们的软肋,不能让他们乖乖听话。”
“山阴那个陆放?”
“不是什么好鸟,已经在就任的路上了……”王爷一脸坏笑时脸上居然有了一种妩媚的表情。
三分女态的老花奴叹了口气,“王爷,您的样子真是有几分像您的母妃。”
珞王叹了口气,“你个办事不利的老奴才,还专会挑人的伤心事,本王和你聒噪这半日,早已口干舌燥,饮酒去了。”说罢起身立在一架花屏前,眨眼的工夫,人竟不知所踪。
老太监从内室走出来时,竟然苍老了几分,落花府的机关暗器都有着世人难以理解的奇绝精妙,落花府对于这个身份奇怪的老头来说,只象征着一种宿命。
临安,砖街小巷的尽头,白发苍苍的放翁在桌案前凝神许久,也不知是想自己那心想事不成的前半生,还是在想那飘渺如云烟般不可捉摸的未来。
总之,这一夜春雷隐隐流过,春雨萧萧,这异乡的夜雨似乎让人很难入眠,年迈的放翁,听雨,听了一夜。
身边没有了那只叫吟湄的黑猫,似乎也让人难以成眠,放翁此刻认为,那个小小的温软的身体,不仅仅是个可爱的宠物更是个忠实伴侣。
晨曦已至,他展开纸张,缓缓写到“年来世味薄如纱,谁令打马客京华。小楼昨夜听风雨,明朝深巷卖杏花。”
临安,在这个多事的春天似乎显得格外的宁静,而临安城外的官道却热闹非凡。
花公公,嘱咐身边的一个小子,回山阴去,住个十天半月,查清楚粒儿的来头。
珞王,似乎是个极为懒散的人,这几日一直在花园里自己和自己打马球。
只要把事情办妥,手段可以灵活些,他说,闵家的那个小子在北地动不了,可以把他召回临安来。
花公公几日来瞄着北地的奏章,皇上对北地对闵郎不闻不问。
珞王,不再打马球了,他白日饮酒,夜晚欢歌,好不快活。
山阴,来了很多陌生人,又少了很多面熟的人。人们似乎忘了那个带着一只黑猫在市集上沽酒的老头。
也忘了那个在市集上卖鱼鲜的小伙子,和他身边那个丑丫头。
放翁去了临安。
闵二回了北地。
买鱼鲜的粒儿从那日起也不知道跑到了什么地方。
直到有一天,放翁的黑猫出现在了市集上,没人注意到它有些消瘦,毛色暗淡,还有一点点的零乱。
这些日子的临安,和从前的那些日子没有什么区别。
落花府,空无一人。
中庭一棵桂树,正一朵一朵的飘落着金色的小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