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山里的慢时光

作者:西凉雪    授权级别:A    精华文章    2014-04-29   阅读:

  
  山坡上的羊
  四月时光,山外,早就是桃红柳绿了。山里,还很安静。
  几朵阳光,懒懒地打在山头上。几粒鸟儿,叫声清脆、婉约,挂在树枝上。看不到,不清楚它们藏在哪儿。
  诺大的山谷,一山的寂寥。我们是打扰清净的不速之客。看不到绿色,山坡光秃秃的。风从这个山头,窜到那个山头,焦急的要把一些闲话传出去。山,沉默不语。闲话,跌在山坡上,打了个滚,落到了一群羊的耳朵里。
  已在寒风里游荡了一个冬天的羊们,咩咩地叫了起来。春天,是它们最为困乏的时候。又累又饿,有时,走一天,也吃不到一口草。却还是要走,似乎,这一切都是它们的命运。这时,闻久了尘土的鼻孔里,忽然,滤进一丝丝草叶味。山洼里,草活了。
  一只羊抬起头来,向远方眺望。大野,苍茫而空旷。
  牧人,有心没肺地跟在羊后面。诺大的山谷,是他的世界。是他和羊的世界。他和他的羊一样,自由而散漫,想去那个山头,就到那个山头。简直都可以占山为王了。这令山下仰望的我们非常羡慕。此时,我们坐在小汽车里,不受风吹,不受雨淋,但却不能象它们一样,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我们,总被某一种无形和有形的规矩约束着。并按照一定的规则活着,不能多走一步,也不能少走一步。有时,牧人打一个尖锐的口哨,那些叫“没耳朵”、“拐蹄子”、“豁嘴子”的羊们,立刻朝他的方向望过来。咩咩相应。这时,他完全是统领羊群的将军。
  山坡,寂静无声。一些平地,是去年的麦田,枯草还在空中飞舞。现在,再也没有人好好的打理了。农人,在草草地收拾了上一年的麦子之后,就打起背包走向了外面的世界。外面,有比这里更精彩的世界,吸引着他们。于是,稗子,青草或是野燕麦们更加的疯狂。不久的一天,这里就是它们的天下了。
  羊走到这里,总是很郁闷。整个冬天,在寒风中吃这些干撅撅的黄草,把嘴唇都磨破了。
  思念那一种有青草吃的日子啊。以前,农人总会把这满山坡的青草割回家去,作为它们过冬的饲料。那样,羊就可以过一个幸福的冬天。
  可是,农人在哪里呢?荒芜了的山坡上,只有偶然刮过的风。和一、二个背着背篓苍老的背影。其他,什么也没有。老人们,已没有更多的气力,将那漫山遍野的草割回家去。
  高处的山坡上,也有一群羊在散步。应该说是寻觅吧,散步,是一种很高的境界了。但这里,由于海拨较高,草更是少。但那些羊,就是愿意往上跑。它们认为自己是有理想的羊,是不屑于在低处生活的。当然,它们比那些常年住在暖棚里,等待宰割的羊来说,命运又更好一些。但站得高,看得远,对有些羊来说,不一定适合。
  山脚下,我们也是一群羊。只不过忙碌在自己的山坡上而已。
  寒风中的老院子
  远处的上坡上,一个老人背着背篓走进了树木,他把他自己的时光也背进去了。
  松树们,拥坐在一起,谈天说地,比村子里可热闹多了。
  一只小狗从一个巷道里跑了出来。看到我们,就气愤地大叫。以便尽到一只狗应尽的责任。它是一只聪明的狗狗,只管叫,却不前来。因为它发现,自己的主人,一个老妇人,正从一个破旧的院子门里走出来。它要用它的叫声引起她的注意。但那个老妇人,只是淡淡地看了我们一眼,就走远了。并不是想象中的那样热情,或是好客。她的这一举动,完全粉碎了我们,有关山村人,纯朴或是好客的全部梦想。
  走到了远处,她回过头来,简单地朝那个狗狗叫了一声。那狗狗立刻噤了声,跟着她厥厥地进去了。甚至,连再看我们一眼的兴趣都没有。
  而我,更没兴趣去看它。我的兴趣,完全在路边上那座废弃的院子上。
  那个院子,是个小小的四合院。有着漂亮的蓝油漆大门,瓷砖贴的雪白的墙壁,大门上,似乎还飞着一条暗红的对联。另一条,不知哪里去了,大概跟着某一场风去流浪了吧。屋顶上,有一截高高的烟囱。一只乌鸦,站在屋顶上。它呱地叫了一声,飞走了。
  应该说,这里生活过一家很殷实的人家,曾有过一份很温暖的日子。屋檐的某一根椽子低下,似乎还挂着一串干枯的辣椒。屋子上的窗户,红砖堵起来了。远远望去,很象白色墙壁的二个伤疤。那二个伤疤,以某一种审视的目光望着我们。
  听说,院子的主人,已搬到了我们生活的那个县城。说起来好象也是一个熟悉的人。
  门口的短墙上,立着一个矮矮的草棚子。里面的麦草已发黄,发黑,搭着草棚子的那些木头,已完全枯朽了。不知哪一天,在一场风雨之中,它就会轰然倒塌,从此,把自己完全埋葬在岁月的某一种记忆之中。
  一只猫,静静地卧在草丛中。我叫了它一声,它含糊地答应了。并试图用某一种娇媚的姿态向我走过来。它把我当作它曾经的主人了。也许,它老了,老眼昏花,想不起到底谁是它的主人了。它只想得到人的某一种安慰。它的日子一定不好过,没有了家,它只能过一种流浪的日子了。它睁大眼睛望着我,我有点心虚,觉得好象是自己让它失去了家似的。
  路那一边的村子里,看起来还有几家人,但却也没有我们想象中的那一种“依依墟里烟,暧暧远人村”情调了。很少的几家人的屋顶上,飘着淡淡的炊烟。一家的人门口,放着一些花圈。一个老人去世了。更多的老人,在岁月的深处,守着村子最后的梦想。
  地膜下的洋芋
  山里,能种大麦,小麦,青稞和豌豆的,也就是山脚下,或是缓坡上了。或有一条小溪流过,潺潺的流水,婉婉约约,从某一个山的豁牙里流出去了。
  这样的地方,用来种洋芋是不错的。洋芋么,俗名儿土豆。土里长出的豆儿。如从山里走出的人们,都带着洋芋的味道。
  老家是川区,人们一样的爱吃洋芋,也一样的爱种洋芋。但这几年不太种了,原因是天气越来越旱。地里的水份,也越来越少了。没想到,洋芋进山了。山里,一大片,一大片的。但不是我记忆里一垄一垄的样子,而是一畦一畦,被一种白色的塑料薄膜覆盖着。
  还清楚地记得老家里种洋芋的情境。用犁铧开了一道沟,然后,铺上一层农家肥。把削成了三角型的洋芋种子,按照不对称的顺序左右排列开。然后,用土埋了。等过几天,感觉种子已经接到了地气,就要起一道浅浅的垄。
  某一天,一个白白胖胖的洋芋芽芽,从土里钻出来了。被风一吹,笑成了二片绿叶儿,一寸一寸的开始长大。母亲一次一次的给它们起垄、培土。象伺候自己的孩子一样,小心地把土培上去,唯恐伤了它们的小手或是小胳膊。春末,潺潺的流水来了,蓄在垄沟里。洋芋们酣畅淋漓的大喝一气。第二天,猛生生地大长一截。那时,洋芋的根部,就悄悄地结了一个小果实了。
  夏天,油菜开花,麦子开花,地埂上的野花闲草,也开足了花。洋芋也羞羞答答的开花了。都说洋芋开花赛牡丹呢。事实上,洋芋花可真是我们眼睛里的牡丹花呀。白索索的,粉嘟嘟的,还有小蝴蝶,小蜜蜂,嗡嗡嘤嘤地飞来飞去。空气中,传来阵阵花的香气。还有我们无忧无虑的笑声。多么好的童年呀。
  可是在这空旷的大山里,洋芋变成了一场白色革命。漫山遍野,都是白花花的地膜洋芋。田里,看不到一个孩子的身影。几个苍老的背影,寂寞地俯在那片白色的世界里。但不知道,劳作闲暇的他们,或有兴趣听一下洋芋花的歌唱,看一眼小蝴蝶儿飞过翩翩舞姿。
  那些洋芋,也是起了垄的。但它一生,都就是这样了。它被埋在土里,一定不开心的,它喜欢自然地生长在松软的土地里,而不是被一层白色的塑料捂着了呼吸,半天也呼不上一口新鲜的气儿。
  科技的发达,让冬天有了翠生生的黄瓜,红艳艳的西红柿。但那味道,却怎么也不若当年蹲在地头上,顺手摘下那根老黄瓜香呢。而洋芋呢,地头上一个土块的垒子,就枯树枝,败草叶或是其它的什么烧红了。把白胖胖的洋芋放进去。一脚踩扁了,等一半个小时,一窝金灿灿,黄生生的洋芋就熟了。那味道,要多好吃,有多好吃。而如今的地膜洋芋。三个月,就完成了一个种子到另一个种子的转换过程。这样的洋芋,煮在锅里,也散发不出那种自然而纯朴的香味了。都说人要遵循自然规律的发展,才能和自然保持一定的节奏,而这种速成的产品,算不算是对自然的一种违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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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审核编辑:铁血男儿   精华:吟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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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红尘会员   铁血男儿:
对于时光的怀念,莫过于与山野的那份亲昵了。文章叙述朴素,真实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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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评论6

  • 花落无声

    “几朵阳光,懒懒得打在山头上。几粒鸟儿,叫声清脆、婉约,挂在树枝上。”这样的文字本身就很美,很珍贵,字词用得如此传神。写山羊那一段尤其好,拜读,学习了!

    2014-05-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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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柳芽儿

    赏读轻盈灵动的好文!

    2014-04-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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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铁血男儿

    时光清浅,岁月嫣然,携一抹感悟于流年里。那些镌刻在生命平仄韵律中的温暖与感动,便是生活留给我们的幸福痕迹。

    2014-04-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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