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我一路想着,竟然没往图书馆走去,而是朝校园后面的小山头走去。
前坡是一片碧绿的松树林,后坡长满了梧桐和白杨,现在树叶全凋落了,只剩下光秃秃的枝丫在阴霾密布的夜空里,山顶上有一块不大的草坪,长着没踝的杂草。
我爬上山顶,一下倒在乱草之中,悲怆、忿懑、忧伤的情感霎那间充填了我的心胸,于是,泪如泉涌。
“我是如此的卑微渺小,我的出身是如此的寒伧,我是如此的被人鄙夷,这哪是人过的生活啊,任何人都可以随意的把我欺凌,哪怕是这个城市里讨饭的乞丐,也可以毫无顾忌的为了寻开心而把我痛打一顿,在这个社会里,我只是一条随意被人嘲笑侮辱的野狗!我要想在被人痛打后惨叫几声,放声的的悲号几声都不行啊,我知道,如果我在挨打之后,不顾一切的惨叫和嚎哭,那些欺凌我的人只会更得意,更肆虐……”
“可是,我不是狗,我是人,是人!我要发奋图强!我要不懈的奋斗!我要在这个残酷无情的社会里争得我应有的地位!……”
“我既然是人,我也和其他的人一样,万分的渴盼着异性的爱啊,我正是青春年少,就算是一条狗,它也有去寻找一条母狗的权力,难道就因为我出身卑微,衣着寒酸,长得难看,就丧失这样的权力吗?……我多么的渴望女人那醉人的肉体啊!啊!只要有一个我喜爱的女人的美丽的胴体,我会把我所有的寂寞、孤独、悲哀、痛苦、凄凉、愤慨……全部的藏进那温柔的肉体里面,我愿把我的灵魂永远的深埋在女人温柔的肉体之中,永不复出……上天啊,您赐予我一个这样的女人吧……啊,美丽的唐静,亲爱的唐静,你就是我需要的这样的女人啊……啊,唐静,我会爱你一生一世的,只要你让我爱你,我这一生一世,永远做你的奴仆……”
天完全的黑了。我不知在草丛中躺了多久,流了多少的眼泪,我就像死人一样的仰躺着。
寒冷的夜空,阴霾密布,看不见一颗星星;山下,雁城的万家灯火把这锅底般漆黑的夜空染成了胭脂色,还有不停地在夜空中游曵着的激光光束,像要劈开这漆黑的夜空,可是,正如在这个宇宙之中,黑暗势力是最强大的,它刚刚的移走,黑暗便迅速地弥合在一起,不留任何的痕迹。
“啊,这纸醉金迷的城市,在这夜色的掩盖下,在那灯红酒绿之中,有多少的男女在尽情地做爱,享受人世间最美好的欢娱啊……”
“啊,人世间的痛苦,唯一的解药是男女之间的爱情。如果上帝在创造人的时候,不造出一个女人夏娃来,我想,再美好的生活,亚当也会孤独忧郁而死的,因为上帝知道,人生是何等的痛苦不堪啊。”
我这么的在心里自嗟自叹着,突然,有一种奇怪的声音,从左边十来米的一片灌木丛的后面传来,是一男一女的甜蜜温柔的声音。
我的热血沸腾着。
慌惶中我躺在草丛中,一动也不动。
深深的吸吮的声音,宽衣解带的声音,女人那幸福的痴痴呓呓的甜笑,男人那不辞劳苦的疯狂的喘息,我全都听到那么的分明。
……灌木丛在夜色里摇曵,如春雨滋润着干枯的禾苗,如暴风雨推残着枯木
……无数的枯叶纷纷而下,那是春天里漫天飞舞的蝴蝶吗?
我悄悄的爬过去,借着厚厚的云层把雁城的万家灯火反射下来的淡红色的光线,我看到了两个赤裸的人体紧紧地拥抱在一起。那男裸体正背对着我,身子在一下一下的强劲有力的抽动,那女裸面朝着我,斜靠在一棵树杈上,头朝后仰着,长长的头发散乱地垂挂在空中,随着男裸体的抽动在不停地颤动,那高耸的乳房,像大海的波涛一样,在不停的起伏和跳跃……
女裸的嘴里在不停地发出一种低沉的柔和动听的呻吟,它是世界上最美妙的音乐,这美妙的音乐使我的灵魂飘去了西天。
啊,这就是敦煌石窟里的飞天图吗?
啊,多优美绝伦的舞蹈啊!
……据说,最初的人类,在举行盛大隆重的宗教祭祀活动时进行狂欢,集体性交,伴随着鼓点或木头梆子的敲击声,身体不停地扭动,这就是舞蹈的起源。
……人类的音乐也一定是从性爱中发展起来的,人类的歌声也一定是从性爱中激发出来的,在性爱的高潮中唱出欢乐的歌,在性的压抑苦闷里呤出悲天怆地的歌……啊,这吞噬我灵魂的音乐!我浑身的血液要喷薄而出
……我再也按捺不住自己了,在这拍击肉体的清脆的鼓点下,我的理智在一点一点的丧失,那鼓点越来越急促,最后,如狂风暴雨般的响起,那性爱的乐章也正在走向高潮……
我突然的狂叫一声,发疯似的朝山下逃去。
……
10
我分配在内科病房,陶院长和其他几个院领导亲自把我送了去。
路上,总护士长刘玉兰对我嘘寒问暖,亲热得使我过意不去,恨不能把心掏出来送给她。
刘护士长三十五岁左右,体态肥胖,面貌慈祥。
上班后,同事们对我很友好,那些年轻的护士们,总是喜欢围住我,和我聊天,问我各种各样的问题,往往是前一个问题我还没答完,就有人迫不及待地提出了下一个问题。
我是恢复高考后分配来到矿山医院的第二个正规大学生,那一段时间,有很多年青漂亮的姑娘到医院来找她们的护士朋友玩,有人背地里悄悄跟我说,这些漂亮的姑娘,全是来看我的,我成了矿山的国宝“大熊猫”,人人都想来看一看我的真面貌。
可是,奇怪,桂医师是来这里的第一个正规大学毕业生,当我向他们问起桂医生时,个个避而不谈,只是淡淡地说:他现在到工区的医务室顶班去了。我再问,桂医师什么时候回来,人人都摇头说:不知道。
一天,药房的小孙,我来的那天那个站在院子里不停在笑着看我,后来又帮着我搬行李的高挑漂亮的姑娘,来内科病房和护士长说些药品规格之类的事后,我才知道她是药房的药剂士,她跑到医生办公室来,笑盈盈地叫着我:“云医生,你还记得我吗?”
我正在忙着写病历,听她这么一叫,连忙站起身来,脸上堆着笑,说:“记得。那天,谢谢你给我搬行李……”
她的声音那么动听,人又那么的白净美丽,尤其是那双会说话的大眼睛不停地看着我,我的脸一下就红了。
“还习惯吧?”她婷婷玉立地站在我的面前,脸上的笑一直没有停止过。
“还行。大家都对我很好……”我说。
“站着干嘛?坐着,坐着说。”小孙说,自己也掇过一把椅子坐了下来。
于是,我和她隔着桌子坐了下来。她问我些家里的情况,个人兴趣爱好之类的。
我们谈得很投缘,我一反以往的木讷,变得口若悬河滔滔不绝起来。小孙把双肘搁在桌子上,一双纤美柔嫩的手托着玉盘似的脸庞,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我,似醉如痴地听着我说话。
这时,巫丹风急火燎地出现在门口,“孙艳,我们都处找你呢,你原来躲在这儿聊天啊。”
巫丹是内科的一个护士,平时总着一套黑色的衣裙,个头不高,又有点肥胖,皮肤白得有些苍老,我看不出她的年龄,她不太爱说话,但在那一群年青的护士里头,似乎她最有权威,本来大家都在叽叽喳喳的议论个不断,只要她皱一皱眉,轻轻地说上一句,马上就寂唐静下来了。
自上班以来,人人都对我很关心和照顾,就这个巫丹,不时来几句不冷不热的话语,阴阳怪气的,让我难受,我在心底里给她取了个绰号:黑巫婆。
“丹丹,找我有事呀?你先去,我马上来。”孙艳说。
“有事,你忙去吧。”我说。其实,我和孙艳一样,意犹未了。
这是真的吧?真事真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