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磨歌岁月

——知青生活纪实

作者:古月银河    授权级别:A    精华文章    2019-10-18   阅读:

  
  (一)
  公元一九七四年七月七日,是我至今难予忘却的日子。那一天,我16岁。
  清晨,我起得很早,大约刚五点吧。尽管时间还早,但火红的太阳已从东房窗户的玻璃框中,照射了进来。简单的洗漱后,检查了一遍前一天晚上已收拾好的行李,来到前堂,母亲已熬好了稀米粥。母亲说:快吃吧,一百多里的路,够你走一天呢。我看见母亲说这话时,眼角已悄悄地盈溢着泪珠。
  按照毛主席“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的最高指示。我们中断了学业,由学校分配支边(云南生产建设兵团)、支藏(西藏)、上山下乡。支边、支藏的同学先期离开了生育养育了我们十六、七个春夏秋冬的故乡。剩下的我们被分别分散安置在边远山区的农业生产队。从县城去山区没有公路,只能靠双脚步行。在生命成长短暂的十六个年头中,从没离开过县城、离开过父母、离开过家。现在要独自徒步一百多里,去面对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心中说不出是高兴或是惆怅,也难怪母亲的眼角会含满泪花。
  顶着三伏酷署的日子,一路汗流浃背,背上的铺盖卷及简单的行李更加剧了灼热的烫伤、脚下的青石板小道,遗留下一串串失落的汗珠,瞬间便被骄阳炙烤挥散,空余般般印痕,仿佛预示着前程的艰辛。正午的阳光,散发出强烈的紫外线,增添了饥肠的咕噜之声。亏了母亲强塞进垮包里的冷面馒头,就着渠河清澈的江水,慰足了肚囊,甩开“年少不识愁滋味”的大步,昂首挺胸在山峦起伏,凹凸坎坷的乡间小道。随着太阳西沉的余辉,终于来到了我“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地方——华莹山下的一片丘陵沟壑。
  在公社的大院里,找到了分管知青工作的陈书记,递上户口迁移证及学校(加盖有县知青办的大红印章)下乡派遣证明。陈书记面对我等类似的“小鬼”早已见怪不惊。随手写了张便条,说:“去二大队八队吧。出公社大院往南直到河边就是了。赶快去吧,天黑前,还能赶到。”
  从公社大院出来,太阳已滑落进了山脊的背后,西边天际被如火的红晕笼罩着生涩的疲惫,象似在催促孤旅的人儿匆忙的步履。我情不止禁地加快了脚步,向着那望不到头的小径急赶。
  天刚挨黑,进了村子。问到队长家,从木屋瓦房里出来一位近六十岁的老人,因为身材矮小,硕大的头颅象是趸放在双肩之上,一张近似木雕的面孔分不出生活的纹理。猜想他便是队长,忙说明了情况。队长眯起与那张宽大的脸庞极不协调的细眼,对我审视了半天,才问道:“十几岁了?”“今天刚好十六。”队长便自言自语般喃喃道:“造什么孽哟,这么小的娃娃,弄来咋个办哦!”我忙说:“学校统一下户口,不想来也不行呢。”沉思一片刻后,队长说:“知青房已住满了。先在我这里吃夜饭吧,今晚就住这里。明天再说。”
  队长家的晚饭很简单,包谷面粥裹青菜,加上一碟酸咸菜。也许走了一天确实饿了,就老实不客气地喝了一大海碗。
  晚饭后,队长扯过一张竹凉椅,递我说:“屋里太热,就在院里躺着吧。”我接过竹凉椅,到木屋外的院坝,此时天色已黑尽,借着隐隐约约的月光,看见院坝里布满了竹凉椅和竹凉床板,村民们都在院坝歇息。
  这一夜,因酷热根本不能入睡,只好孑然座在凉椅上,周围成群的蚊子“嗡嗡”作响,一如当年肆意发动侵略战争的日本鬼子狂轰烂炸的飞机,残酷无情地向手无寸铁的我猛然攻击,无伦我蹦起来跳向何处,“鬼子的攻击”总是弹无虚发。一夜的傻坐乱蹦,搅得六神去掉了五魂。仰望着启明星闪闪烁烁,但前一天徒步百余里路程的疲倦,加之一宿的熬煎,下乡第一个夜晚终于在忍不住眼框的泛意中,昏昏沉沉渐渐进入了梦境。
  (二)
  知青房建在渠河边的一处高坡顶上。背山面江,一排四间。虽说是知青房,其实也十分简陋。房屋下面是三条青石垒成,青石上再架筑起以竹篾编织而成的隔离墙,然后在竹篾上抹上泥浆,泥浆干燥后便成了墙壁。每间知青房大约有十平方米,一道泥浆墙将屋子一分为二,靠里间算是卧室,外间则是厨房。房间里的前后各有一扇窗户,所谓“窗户”则是卧室外墙上留有一约0.3平米的空洞(前面则是约0.5平米),空洞上插上了几根木棍而己。两扇“扇户”除了通气功能,总的来说是弊大于利。最大弊端在于知青房本建在一处山坡之巅,每至三九严冬,狂风肆虐,直从窗户扑击而来,凭添了无限的寒意。尽管如此,有此简陋的知青屋,比起许多寄居于村民家中的知哥知姐们巳经好上不知多少倍了。此时的知青屋,早已住满了四位知哥知姐。“知龄”最长的刘玉萍,是68年下去的老知姐;接着便是70年入住知青房的陈刚和杜梅;杨小兵72年落户;“知龄”最短便是我了:刚两天。
  队长去与陈刚和杨小兵商量,希望我能与他们其中一人同住。杨小兵说:“我最近身体不适,打算过两天回城去调养段时间。既然小兄弟来了,就暂时住我房里吧,我今天就回城去。”
  我便暂住在了杨小兵房里。这一住就是几年。因为杨小兵在家“养病”期间,利用其父母关系,很快便被招工回城,就再也没有回过队里。
  日子久了才知道,我们生产队每十分工分值(每天全劳动力全勤为十分)价值人民币四分钱。因我初干农活,加之人小(瘦骨伶叮的完全还是个“小鬼”),被评每个劳动日值八个工分值,其中还渗加了照顾“知青娃”的感情成份。也就是说我每天的劳动价值是三分二厘人民币。为了这三分二厘,早上七点出早工,刨除包谷(玉米)地里的杂草,九点收工回家做早饭,饭还没煮好,十点又开始出上午工了,只好饿着肚子挑大粪,一担50公斤从山脚挑上山腰的积粪池,每人两担。还好山不算太高,小路远约二公里,如是全劳力青壮年人一上午挑两个来回轻松有余,就苦了我这“小鬼”,大粪臭气薰天的异味,不用说了;挑一趟已累死累活,到了山腰,农民兄弟早已收工回家了。下午四点继续开工,去稻田扯杂草,这个活比挑粪轻松多了。就是脚下被田里的杂石烂瓦割得四分五裂、皮绽肉开,真可谓人见尤怜。
  下午收工后,我便忙着生火煮饭。刚从坡上砍下的柴火是湿的,弄得满屋茫烟,灶膛里却不见着火。
  杜梅在隔壁也被我弄的烟雾薰得直呛,赶忙跑过来问我:会不会生火呢?不会就别弄了,过来大家一起吃吧。
  至此,我才知道,陈刚也不会煮饭,平常都是由刘玉萍和杜梅做饭,大家都在一起吃的。老实说,以前在家里因有母亲罩着,就没做过饭。正愁这自己开伙的日子,不知怎样对付。大家一起吃,就减省了不少的麻烦。慢慢地感觉到知青屋就象一个临时大家庭,刘玉萍、杜梅除了做饭,还常常“顺带”给我和陈刚洗些衣服、被盖之类。当然了,打柴、挑水之类的体力活也理所当然地由我和陈刚承担。
  那时,国家对每个知青们下乡的第一年实行每月补贴六元人民币,十五公斤的定量口粮票,三两肉食供应票。我去的时候他们三人都没有了供应粮,只能靠队里的分配过日子。至加入“大家庭”后,我的供应粮也就成了“集体”口粮。
  一天天刚麻麻亮,队长忽然光临寒舍,诚惶诚恐地讨要我那三两肉食供应票。因为队长母亲七十九大寿了,疾病缠身卧床多年,眼见过不了几天了,老人半夜睡不着突然想吃点肉食,以满足人生最后宿愿。而村民们是没有肉食供应票的,除春节期间大胆者偷偷地私宰生猪,一饱口福外,平时基本上看不见肉食。出于同情还夹有点怜悯,我慷慨地捐出了肉食供应票,还附带捐赠了当时身上仅有的两元人民币。对于我的慷慨,在我始料未及之下,队长“卟嗵”一声就跪在了我面前,老眼泪溢、连声谢谢。面对近六十岁老人在我一个毛头孩子面前下跪,不禁心中一阵酸痛,说不出的滋味涌堵在喉咽之处,我急忙连抓带拽拉起队长,目送他跚跚而去,不由双眼逐渐模糊……
  审核编辑:吟湄   精华:吟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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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执行站长   吟湄:
知青作为一个特殊时代下的产物,整整影响了一代人的记忆。在那个极度精神狂热与极度物质匮乏交织下,荒诞无处不在,比如那个相声,比如忆苦思甜的会议,作者却用了一种淳朴的写法,只是冷静地叙述,却将思考的空间留给了读者。虽然内容相对杂芜,整体来讲,不失为一篇优秀的记录了一个时代缩影的小说。


我来评论这本书

  • 最新评论

最新评论7

  • 童心尚红

    欣赏

    2021-1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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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西部井水

    蹉跎岁月,难忘的记忆。纪实的手法,让小说读来如临其境,异常亲切!

    2019-1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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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古月银河

      @西部井水  曾经的记忆,犹如陈年的老酒,偶尔浅品,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感谢文兄品鉴。

      2019-1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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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下寨龙池

    这小说用第人称增加了代入感,里面有一些对当时环境和认知的思考,几个主要人物也有血有肉有生活有情感,几个细节印象深刻。赞。

    2019-1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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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吟湄

    欢迎新朋友驻足墨舞红尘。

    2019-1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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