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物有美(二)

作者:寄北    授权级别:A    精华文章    2019-12-14   阅读:

  
  《榴花》
  世间有许多开花的树,石榴是其中之一,在这里,在那里与人不期而遇。我每天途经的路旁就有二株,一前一后,靠在一起又各奔前程。
  某个早上,两株石榴突然就开出了独一无二的红,那种毫无来路又抒情又饱满的颜色,让人无法不见。
  榴花似乎不太有香气,它不象栀子,茉莉,桂花可以把香气象布匹那样卷一卷收藏起来,若干年后,还能重新想起那些香气围绕的寂静时分:桂花的黄昏,栀子的午后,茉莉的清晨。
  但它的颜色足够让人费思量。这种红中带桔浓重叠加阔气有料的颜色,任何灰暗的底色一经它衬托,彼此立即有了种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来的新局面。
  如果约的车未到,我就散步式走走停停,缓慢的步行中,初夏的光线与微风变得恰如其分,无任是树下还是稍远的地方,那些灯盏一样的花朵都在细致地表达好月份。
  五月,榴花开。朱红色在叶间悬挂或者斜伸,层层叠桑的花瓣彼此紧密有序,既嚣张又缠绵,每一朵皆似别有所指。
  还使人想到灯盏下虚构故事的桌面,木纹醉卧,暖景遍布:情节缓慢无需发展一如云朵泊在屋顶无需改变,景象是蜜糖色的黄昏或者灯笼内店温暖的寂静。
  等待花开是美的,用一树花开等谁前来,是忧愁而甜蜜的,它更是掩藏于歌之中的感动。
  两棵石榴在五月,开在我途径的路旁。
  我们即不是久别重逢,也不曾未雨绸缪,就是刚刚好:榴花开,我经过,初夏伶仃的晨光里,它在眼前有红有绿,干干净净,以骄傲以柔情。
  看它一朵二朵,三四朵,看它沸沸扬扬,看它漫不经心,看它风雨兼程,看它朝代更换,看它在万种寂静之中成为静物。
  人说,拥有寂静,听得见很轻很轻的声音。
  《紫薇》
  对于一棵花树来说,紫薇的花事简直可以算得上是天长地久,从五月一口气开到九月,甚至更往后的月份里,还偶尔能见到一二簇忘了熄灯的花朵,它们在叶色深浓的枝头做梦一样不管不顾地开放。
  每一朵花瓣都有九曲连环般的裙边,惺松微颤地花靠花,朵连朵,彼此漫不经心又理直气壮挤成一团立在黄昏的风里,载浮载沉,让人想起旧挂历上风鬟雾鬓的美人,她们居住的纸上,光线浅淡,美丽哀愁。
  未认识紫薇之前,我模糊地以为,紫薇是一种藤蔓披挂的植物,在一些长廊庭院,我所认为的紫薇在每面墙上栅栏处跋山涉水,阔气而铺张地把它的紫颜色布遍每一枝光线所抵达之处。
  坐在花下或旁边的是一些书中的人物,为了衬托这满架的紫花,她们刚从月光中走来,怀抱团扇,轻微生病。
  在虚构的场景里,紫薇开得即振振有词又荒诞不经,风雨兼程地开,忧愁满怀地开,人在天涯地开,一级一级上楼地开,点亮一盏灯又一盏灯地开。
  在这样如同梦境的景象里,开着开着,紫薇也许真的就改变了属性,它们从一颗树变成了绕指柔,枝枝蔓蔓繁花似锦,按照自己的意愿睡在风里,穿越一个又一个陈旧的春天。
  这里除了香樟,重瓣樱,夹竹桃,路边最多的就是紫薇。
  一株接一株,矮的一排,高的一排,不高不矮的又一排,彼此团结有爱有商有量,一齐抽枝一齐长叶,然后次递开花与结果。
  天晴天雨,云白云暗,千重山万里路,你是否恰好看到一树一树紫薇花开在风起正中央。
  花朵初放,最怕风吹雨打,而紫薇似乎毫不在意。
  江南的夏季,既能刮大风也能下暴雨,带吴钩坐银鞍一战转身三千里的一夜风雨后,花木潦草,兵荒马乱,只有紫薇还在枝头叶亮花明,气定神闲,袖影徐徐。
  紫薇因为“怕痒”而变得独一无二,让人相信草木有情,万物思量,简直可以有一段问答。
  夏去秋来,秋雨若无其事地下,下来下去,光影沉下去草木暗下去。紫薇却还在开,排在一起,一笼一笼地开,开的那一处街景季节不分,月份混淆。
  这样的景里逗留过久,一切看上去仿佛年久日深,光线倾斜披挂,所见之物都是遥远的,不在眼前,不在话里,不在字里又无处不在。
  可以在某个小说的窗外,植一株紫薇,仲夏的一天,房间深处的人隔着数重门看着挂在风里的胭脂色衣裙,她等待的人即将出现。光影沉下去,蝉在某处唱了又唱。
  一窗颜色下,每个事件经过的地址寂静万种虚实难分,一马平川又荒无人烟。
  《洋葱》
  随处可见的紫颜色,是紫薇,合欢,木槿,杜鹃,中病女孩被风吹起的长裙,伤感的梦境以及一颗洋葱。
  置物箱或者砧板上,也可能是瓷盘或者桌子的一角,几颗洋葱摆成静物,光线朴素倾斜,表达出恰如其分的气氛:下午的墙上,花影遍布和风轻摇。
  雪白的素碗中,一颗褪了纱衣的洋葱,光泽如玉,鲜活辛辣,也许可以哄得你递目过来看上一看。
  不为别的,单单为它有个好颜色: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一盏灯下,有着花朵颜色的一颗洋葱不苟言笑端正有样,它也会想一想自己的前尘往事么?
  也许我们一生都不会经过一垄笔挺的洋葱田,但不妨想象它们,绿的绿,白的白摆在无人经过的田亩,细雨初过,暗自拨节,细沙流淌的声音像一口细小的风吹过耳边,如果你刚好听见,是不是很像旧物里翻出了一把折扇,推开摇一摇,凉风徐来,瓷绸沉浮不禁愁长。
  假如你是个有心的主妇,就可以通过复杂的刀技,把一颗洋葱切成怒放的花朵,虽然并不能改变它的口味,但是一个人的厨房里,一朵洋葱开在砧板上,左右看看,晴晴雨雨,也是一件正经认真的事。
  因为不吃肉,总被误认为是食素,其实不是,因为我爱吃洋葱,而洋葱是五辛算荤菜。
  歌曲《洋葱》有词:“盘底的洋葱像我,永远是调味品”,一唱三叹起来,全是转弯抹角的惆怅与委屈。
  但洋葱在我的“菜单”上是主菜,它永远振振有词般的存在。
  一份水果一个洋葱的晚餐,既简单又好吃。把一个洋葱一二三刀切八块,拼回去放碗中央团团齐齐,微波6分钟,滴几点麻油,撒少许酱油以及白糊椒粉。
  吃得一口:咸甜互补,软糯有度,见缝插针的滋味在口舌间一顾三回头,窗外夜色渐浓,碗箸相扣,人在眼前。
  
  审核编辑:花落无声   精华:花落无声
【编者按】 管理组   花落无声:
花草树木,瓜果鲜蔬,各有各的性情,各有各的姿态。无论是热烈的榴花,气定神闲的紫薇,还是有着花一样颜色的洋葱,我们无法读懂她们的前世今生,却可以由此看到万物之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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