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朱成碧同题】看朱成碧 纱幔一再被大渡河风拂动，河面与斑斓群山默立窗边，许巍的歌从电子管缓缓飘泻，波涛夹带尘世之音，从清晨到夜幕。类芦的尾絮缓缓扫视茶台，石松从深绿走向秋黄，金鱼穿梭在养了抱石莲的缸里。建兰仍然深绿，银叶菊的清香稳健而久远，贡眉已煮老，这些绿植是轩轩去山里寻来放在屋里的。
有了这些绿植，家中有了山野的落拓，轩轩若在，应是一炉炭火熬煮日子的清远，我怀念着那段时光。
早年有记日记的习惯，这些年心走向疲倦和麻木，大多事用眼帘下垂遮蔽，能够用时间来改变的不愿投入情绪。想为轩轩写点什么，是她结束扶贫返乡前几日已有的想法，不禁想起朱自清一家在成都逃难时得到刘云波医生无私帮助，朱自清写下《刘云波医师》，他用自己的话讲这是“秀才人情”。我也是想这样来纪念这段相遇，落笔却是很艰难，今年读书甚少，文字也几乎不写，能捉摸到的思维锈迹斑斑，不能准确去讲述心底的事，与爱文的人而言蛮难过的。
轩轩来的那天，知她喜茶、吃素，又是清秀女子。当晚即约茶，去她住的酒店。酒店新装，气味较浓，不宜久坐，轩轩拿了茶和盏，随我回陋室。烧水、暖杯、醒茶，一招一式是茶人的优雅，没有一点刻意痕迹。茶到酣时，拿出所有的藏品辨别，每款每叶在掌心摩挲，鼻翼间是茶的清香，是时间注入一片叶子的希望，我们像打开了宝库的孩子，贪婪地分享、讲述，初见的惊喜忽略了舟车劳顿之疲。
每到暮色升起，大渡河两岸还在喧嚣中，城市的灯光走向精彩，我们关了电灯，点燃酥油灯，娑婆光影里感受一片叶子生出的时光，气候、土壤，有阳光斑驳也有云雾缭绕，品尝茶汤的香气、口感、回甘、生津，每一款茶从开启、掰茶，轩轩会用心拍照，从浸泡到出汤，闻香、品茶，多泡之后香浓渐淡，她会把每一片叶子从壶里请出来，细细拉伸，经过茶水浸泡的叶子，仿佛重新长在枝条上，那份柔软使心底生出感恩。年份、拼配、杀青，说茶，也说生命的来之不易。茶为我们打开了一扇窗，有说不尽的茶语。
轩轩来家里喝茶，总要带来丰富的茶点，期初以为她讲客气。后来晓得是她的茶友和闺蜜心疼她来山里扶贫，怕她受委屈，什么都要寄来，让我对金口河物质生出了匮乏感。轩轩喜欢花，宾馆房间插满了，办公室里也插了鲜花。那些花也是闺蜜寄来的，她对在金口河买不到好的鲜花时时感叹。寄来的鲜花太多，她往我家里搬，我家开始有了香水百合、康乃馨，再后来成把的玫瑰、月季、忍冬、勿忘我，各种各样的花，煮火锅的铜锅都插满了鲜花，有误入花店的错觉。
轩轩做得一手好饭，她用豆腐、胡萝卜、香菇包的饺子，舌头分不出来荤素，她烧的菜像盛开的花，带着独有的口感和芬芳。用玉米、豌豆、胡萝卜加鸡蛋煎吐司，色泽金黄，口感酥甜，她能用两三个小时烧出十几个菜品，每一道菜必然摆出样式来，像极一个魔术师。
算下来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其实没有两个月的，她来没多久我去仪陇培训了一周，轩轩在微信里发：“夜雨频敲小轩窗，茶人独沽金口河，浓雾重锁大渡山，燕子出游寄思量。”这些年来一个人出走多次，很少被惦记，只是短短的几句话，却是日子生出的温暖。
从仪陇回来又忙着各种活动，下乡扶贫或出差，轩轩帮着拍照，陪着彩排到深夜。在单位没有喝水的习惯，轩轩会泡好茶送来办公室共饮，从深秋走到初冬，气温渐寒心却暖。喝茶，轩轩会提前布置茶席，对应时间、茶的种类，插花、布景，这是以前喝茶没有思量过的，家被她摆布得熟悉而陌生，如她谈做人做事，那么远那么近就好哦。
相约去康定，折多山的雪水清冽甘甜，适合泡茶。此前，我去过几次，只为用康定的水泡一壶茶。轩轩也动了心，奈何连着几个星期都加班，一直等到彝族年，又是我值班，轩轩算了回去的时间，只好独行，却因结伴的同行者非茶人，留下了遗憾，再后来轩轩又陪浦江来的客人走了一次，却是更加紧凑的忙碌。这是给轩轩留下的遗憾，也是我的遗憾。
从康定回来还没修整好，又陪我去遂宁参加一个演讲。从稿子修改、服装挑选到走路、吐字、发音，轩轩像幼儿园阿姨带孩子那样纠正，演讲前两天又买面膜、化妆品，给我做皮肤护理。到遂宁是晚上，抽到一号签，匆匆吃了几口饭就上台，彩排还没结束轩轩又带着我回宾馆，让我着装排练，走路、敬礼、手势，一直到十二点多，直到轩轩觉得我已经做到了最好，才给了我两杯茶喝。睡下以后，轩轩又为我做皮肤护理，我睡着了她才开始收拾自己。
五点起来背稿子，轩轩起来给我换装、化妆，去赛场，茶杯都不让我拿一个，被轩轩和杨馆关照得像明星出游。临赛前口渴，轩轩到处去找水，上台上喝到轩轩找的水。或许是有轩轩铺垫无数次的自信，那天虽然是第一次演讲，第一个上场，眼里看出去的是金口河的山水，是轩轩跑到前台录像的身影，我给全场鞠躬，也是给轩轩鞠躬，五分钟的演讲没有一句停顿，稿子里的话语提前出现在脑海，讲完退场，内心平静。回到观众席，轩轩对我说，这是彩排以来最好的一次，我们做到了最好的自己。
认真做完一件事，就好了。归途去广德寺，一树秋杏金黄。和轩轩相处，总是会有惊喜，她设计的芳华，在年代里让人回想三线建设，我们去拍老鹰茶，她能上到最高的树梢，她可以亲吻岁月沟壑的老人，我们挑着食物上山，她会把食品埋在沿途，让后面的人捡拾。她像个精灵，又是一个顽童，点燃茶山的清寂，她能用一次相处让老人想她，也能用几分钟时间扫干净山里人家的庭院，她磨豆花，她追兔子，她翻吊环。去悬崖上采摘野花，去沟渠里淘石头，去集市寻一块可以上茶课的摆件。动如脱兔静若处子是与轩轩相处后才有的直观感受。
轩轩给文化工作者培训茶艺，给我们单位上勤政廉德茶课，给学生上传统文化课，她不惜背着几十斤的茶具来回几次穿梭在城市，每一根熏香都要规规矩矩点燃，每一杯茶都要端端正正，她讲做人要外圆内方，茶巾要叠好，收敛起锋芒，做人做事都要想得周全不能越界。为了买一个坛子教学生洗手礼，我们走遍了卖器物的地方，为插一束花，她可以走遍老街。茶台上还放着轩轩走之前买的水果，那些日子为了不让水果腐烂，我天天打果汁。她可以为了好看，买一堆水果摆出样式。
轩轩要回浦江那几天，给我的新家布置了茶台，她匍匐在地上擦拭，去山里摘来类芦，又买了甜品，那天我们燃了木炭，炉火茶香，是相聚也是离别。
转眼大半个月了，每走到大渡河边，会想起一起上下班的时光。上班时间我又不喝水了。喝茶的时候会问候，她也会发来一壶刚煮的茶，先生在旁边写字。生活的好，是在遇见或回归的时候，一份宁静的获得，我有了一个朋友。
轩轩寄来快递，惦念多年的嘉兴粽子，武则天写下看朱成碧思纷纷时，不知她在想谁。煮好一壶茶会想，若轩轩在，她泡出的茶滋味更悠长。
审核编辑：沁芳闸 精华：沁芳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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