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 > 小说 > 短篇小说 > 机不可失

机不可失

作者:海上稼轩    授权级别:A    编辑推荐    2020-02-01   阅读:

    车刚到人民广场,手机就响了起来。云子发来短信:抱歉!有事不能来了!
  “呸!早知道你不来,我来干什么?”

  “来者可是易安?”一句浓重吴语飘过,“在下陆机,今遇天下第一才女,实乃三生有幸。
  易安知道他搞错了,但嘴里还是说,“岂敢,岂敢。先生才思如海,岂是我等可及?”
  陆机并不答话,径自吟哦起来:“病起萧萧两鬓华,我看残月上窗纱。豆蔻连梢煎熟水,莫分茶。……”
  “见笑,见笑!此乃病中之作……”
  “病中之作尚能传世,若全力赋之,我等焉敢动笔?”
  “先生之《平复帖》亦写‘病’,今已被奉为法帖至宝。”
  “《平复帖》?机何时写过《平复帖》?”
  易安告诉他,他的这幅《平复帖》正在上海博物馆展览。只见《平复帖》前参观者络绎不绝,《平复帖》平静地躺在玻璃框里,接受专家审视目光的检阅和观众欣赏目光的扫描。
  “此物确系在下所书,然此仅一书札而已,并未加印,上面怎会有如此众多的印章?”
  易安后悔没有先去找师傅。师傅北大考古系毕业的,讲这些应该是小case。她只好硬着头皮把“收藏”的概念大致介绍了一下。每位收藏大家,拿到自己喜欢的藏品后都要在上面做个印记,有的盖章,有的干脆题跋。《平复帖》是收藏和传承脉络比较清晰的一件文物。
  易安讲话的时候,陆机一言不发。听说此物有很多人收藏,显得有些惶恐,“早知如此,余当工整书之。现恐已贻笑大方,如何是好?”
  陆机说,当时有人要去一友人处,他想托那人带封信。于是就匆忙写了这封信。用的是一支秃笔,纸张也很普通,字迹更是潦草不堪。
  易安说:“先生所书,并无连笔,怎说潦草?”
  士衡说:“我朝以前,官书则隶,民书则草,所谓‘草’即隶书快写耳,实在不足为训。”
  “先生此言差矣,此作现乃故宫镇宫之宝。已被奉为‘墨中之皇’。”
  “故宫?”陆机不解地问。
  “先生沉睡多年矣,”易安轻轻叹了口气,“说来话长。”
  “惭愧,惭愧,易安但说无妨,机愿闻其详。”
  易安心想,你愿意听,也得我愿意讲啊。从晋朝讲到共和国得讲多少时间啊,就算自己高三选的是“历史”,也没法在一时半会间把这些变故讲清楚。干脆就抓住两点,一是时间,现在是共和国时代,距陆平原生活的晋朝今一千七百多年;二是地点,故宫在北京,当时应该叫北平。想起故宫损失的文物,特别是被溥仪手下太监烧掉的大批无案可查的文物,易安心中有一种揪心的痛。再想到被八国联军烧毁的圆明园,易安更是心如刀绞。如果这座园子还在,说不定还是世界建筑的第九、第十奇迹。正愣神间,陆机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故宫为何处?”
  “啊!故宫!”易安仿佛从梦中惊醒,本能地跟着陆机操起了上海话。她说,故宫又称紫禁城,是朱氏的明朝和爱新觉罗氏的清朝的皇宫。
  “爱新觉罗氏何许人?”陆机不解地问。
  “爱新觉罗乃——”易安觉得自己揭开了一个大大的话匣子。怎么才能讲清楚这个问题呢?事实上,晋朝以后,一统中华数次被分割,少数民族(当时被称为北方蛮夷数度入主中原)。易安感到脸上火辣辣,她怕这位东吴大将军的孙子骂人。难道这一千多年间就没有出现过蒙恬、李广、霍去病这样的大将军吗?她告诉陆机,我们有过岳飞、戚继光、郑成功,但国运不济,即使取得一时一地的胜利,也无法抵挡“北方蛮夷”的入侵,更不能阻止“西洋列强”的瓜分。就连最后一个封建统治者也不是汉人,以至于我们至今也搞不清我们的民族服装究竟应该是什么样?清朝的,明朝的,唐朝的,还是汉朝的?
  易安讲话时,陆机一直没有声音。当讲到民族服装时,他长叹了一声:“嗟乎!不想国道如此中落!”
  易安也跟着叹了口气。陆机突然问道:“易安乃山东人氏,如何会讲吴语?”
  易安也觉得应该对这位西晋文士交待清楚,就用现代汉语普通话说:“李易安是南宋的山东人,我是共和国时代的上海人。”
  “原来如此,我想足下怎会对后朝之事如此熟悉。”
  “吾非李易安,先生失望否?”
  “岂会,岂会?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敢问先生,你是如何知道李易安的?”
  “说来话长,此书扎自寄出后,一直平平淡淡。宋朝进了皇宫,皇帝极爱此书,并亲笔题书‘晋陆机平复帖’。后来此帖进了韩家,不知你是否与此宗有亲缘关系?韩存良亦是苏州人氏,其所言吾尽能听懂。韩家常有文人墨客来往,谈及宋词,无人不提李易安。清朝时此帖辗转多人,其中又有人多次提及李易安,还说‘男中李后主,女中李易安’。”
  易安正要答话,手机又响了起来,云子又发来短信:我得到了×××的亲笔名!
  得到个歌星签名就如此激动,放过了拜谒《平复帖》的机会可能这辈子都碰不着了。再说了,不知道云子收到的这个签名,日后能否成为《平复帖》这样的文物。易安心里想着,但自己也想要个陆机的“签名”赶赶时髦,于是就说:“先生可否再书一帖赠我。”
  陆机并未答话,易安又叫了两声,还是没有回应。
  “易安!”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易安回头一看,原来是师傅!
  “你在和谁说话呢?”
  和谁说话?就是大名鼎鼎的陆机呀?——我怎么会遇到陆机呢?
  “师傅,我正要找你。你帮我介绍介绍。”
  “你这江南才女还需要别人介绍啊?”
  “师傅!——”
  师傅架不住易安这一声喊,就主动介绍了起来。他说,这次展览的只是故宫藏品中极小的一部分,要更深地理解中国文物的精髓,应该亲自到故宫去一下。其实故宫本身就是一件大型文物。
  故宫,我当然要去,而且要和师傅一起去。
  “你看的这幅是陆机的《平复帖》,它是中国存世最早的名人墨迹,在上海展览,机不可失啊。”
  观帖机不可失,晤机可失否?

海上易安写于2006年

  
  审核编辑:欧阳梦儿   推荐:欧阳梦儿

上一篇: 《 看朱成碧

下一篇: 《 暗恋

【编者按】 短篇小说副主编   欧阳梦儿:
前面显得突兀,后面渐次了了。原来是一次观帖人与写帖人的神交。如若前面时间交叉的设计脉络能清晰一些,过渡自然一些,就不至于让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我来评论这本书

  • 最新评论

最新评论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