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旅途中我们结识,交谈中我得知他是一名医生
我们一路热烈讨论文学,分享彼此阅读过的作品
“在一个深夜,某男矫健豪迈的登上十米跳台,迎风展翅
以一个优美的姿势跃下
深渊般黑黢黢的池底只听见肉体拍在水泥地面沉闷的声响”
我理解他作为医生注重的这些细节
“每一根血管都爆裂了”
“每一个关节、骨头都摔得粉碎”
“心脏像一个汽球炸开”
“以至后来人们不得不用一块塑料布兜着他像兜起一摊鼻涕”
这真是个残忍悲伤的故事
可医生却被鼻涕样的遗体逗乐
他可能还想和我讨论生命的意义
在一株老桩蟹爪兰树下我停住脚步
请他为我拍照以结束这场对话
我注意到身后如同屈从了命运一般的蟹爪兰
重叠深绿的枝叶向下无限蔓延
血色繁复的花朵累累低垂
树下的我
仿佛被一层巨大的死亡阴影笼罩
《母亲河》
那是在兰州
老杨开车载我们去看黄河
我们刚喝完羊肉汤
嘴里还留有淡淡的羊膻味
遥指着大片河滩,老杨告诉我们
那里、那里总会有水流冲来女性的遗体
他眯缝着眼伸出手像一个枪手,目标准确,指向哪
哪里就会有一个女人捂着胸口倒地死去
为什么被命运击中的总是女性?
她们双眼紧闭,四肢缠绕着水草
被浑浊的河水泡的腐烂肿大的脸庞分辨不出五官
仿佛是在河边喝水的白鹿
上一刻还支楞着耳朵,湿漉漉的大眼四处仓惶的张望
下一刻就在枪击下抽搐着四肢死去
来不及挣扎便被水流送走
“我们黄河的女儿很痴情,若是被男人欺骗背叛
绝不苟且偷生,都会选择投河
这河里流淌的都是我们黄河女儿的泪水”
老杨如此感慨
那一刻,我仿佛知道了他们为什么把黄河称为母亲河
她的那些被枪手狩猎走投无路的女儿
最后统统选择了重新投向她的怀抱
《饕餮大餐》
听说满月开荤的孩子吃麻雀长大口齿伶俐
猫头鹰炖天麻能治疗你多年的偏头痛
穿山甲鳞片可以通经下乳
不孕不育的妇人需用珍贵的鹿胎盘进补
不举的男人就该多吃狗鞭牛鞭驴鞭
在祖国,仿佛每个中老年男人都珍藏着一瓶枸杞虎骨酒
我曾经见过乡村的猎户大口喝下新鲜的麂子血
也见过赤脚医生将蟾蜍和蜈蚣放置灶台前焙干磨粉做药引
我姐姐因为宫寒喝过一碗又一碗的紫河车
中医里蝙蝠的粪便也被称之夜明砂
我承认我没办法咽下大补的福禄汤
但相识多年的广东朋友曾用龙虎凤三友会宴请我们
在酒席上他为每个人的酒杯里滴入碧绿的蛇胆汁
那时我们欢笑着起身举杯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