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周年征文 • 散文】乡间三月天

作者:粒儿    授权级别:A    精华文章    2020-04-11   阅读:

   1、山行
  婆婆说要去看看她的二姐,说她的二姐夫病了。
  二姨妈家住在离大云山不远的半山腰。小姑子开车,载着婆婆、我与外甥三人顺盘旋山路而上。
  爬山,最首先感知的温差,本来在山脚下还温润清凉的风,随着车子向上攀行,渐渐变得冰冷到刺骨了。
  记得两年前去二姨妈家的山路,是仅一车宽的距离,路面沙石泥泞,山路的一边是绵延不断的山峰,另边是怪石嶙峋的山壁。那次是老公开的车,透过车窗望着就在车身边的山峰,不觉有点心惊,生怕一个不小心车子会滚下山去。老公当时抱怨的,是会车难,遇上迎面而来的车,避让堪比考驾驶证科目二。
  这回不同了,路面虽还是沙石泥泞,却拓宽成了三车道,伴山峰的路边焊上了防护栏,那怪石嶙峋的山壁脚下有正在修砌的石墙,看上去不再让人胆颤心惊。我想,下回老公再开车来,就不用抱怨会车难了。
  婆婆说这里成了扶贫村,路是上面扶贫安排修的,路面还要铺上水泥,这条路通向大云山顶。
  婆婆又说等路修好后,会通客车到岳阳与荣湾。
  也就是说,以后二姨妈家,以及窝在半山腰里的人家,去大云山寺庙也好,去市区与县城也罢,都是轻而易举的事了。
  沿途有白色、粉色、黄色、红色各种叫不出名的山花,在似有若无的春雨中招摇。
  山里的春天比山外的春天要来得晚一点,总是在山下花欲尽时,山上的花才含苞待放。没关系,无论春天来得多晚,只要它没有遗忘山里,一样会是山花遍野。
  2、山情
  在一幢独立的两层楼前停下,二姨妈家到了。
  婆婆一下车就迫不及待地呼喊她的二姐与二姐夫,那模样,就像一个回了娘家的小女孩。
  那刻,我终于明白了缘何我那古稀老父,总在我面前念叨他的妹妹,总是叮嘱我有空要看看他妹妹。因为,那是他今生的手足,是他除了妻儿之外唯一的想念。最重要的是,他们彼此有共享过的时光,那时光里,有他们的爹娘,有他们的欢笑与争吵,还有他们人生中相互见证过的许许多多第一次。
  二姨父迎着声音出来了。二姨父真的老了,四肢不受控制的抽搐,让他行走笨拙如个才学步的婴孩。这与我两年前见到的二姨父判若两人。那个曾算写俱全,在他的山村里做会计的二姨父是彻底地消失了。
  岁月是个没有情感的魔术师,他在一端的不停地给予你成长,另一端又在无情地掠夺你,掠夺到你回归到最初为止。
  二姨妈在忙里忙外准备饭菜。小姑子看着忙忙碌碌的二姨妈说,姨妈,以前是姨父照顾您,现在是您在照顾姨父。
  谁都知道,二姨父没生病之前,家里家外都是二姨父,二姨妈只负责走走亲戚、大小女儿家住住。
  时间已不经意地将二老角色互换了。
  闲不住的婆婆在帮二姨妈洗菜、切菜,顺带承受二姨妈倾诉,说二姨父现在变得又倔又犟,当肢体无法配合穿衣服时,会骂自个怎么不死了算了……
  其实,每个活着的我们如同一湖水,盛得太多了,必须找个排放口,不然会溃堤崩塌。此刻,做为二姨妈的亲妹妹我婆婆,就是她的排放口,她得把她日复一日积累的点滴,包括委屈,一股老向她妹妹排放。因为,那是她一母同胞的至亲,她可以不管不顾的释放自我,如同儿时她们牵手赤足在田野里奔走。
  3、山亲
  走进二姨妈家堂屋,我首先看到的是晾晒在竹筛里的新茶。
  视水洗茶如命的我,清明前后的茶叶是上品,我哪能错过,瞧着纤细、绿如玉的新茶忙大叫,姨妈,我要这茶叶。
  走进楼房偏屋,是二姨妈家的柴火房,相对燃气炉,乡下的老人更热衷烧柴火做饭。干燥的松枝、竹杆在火塘里燃得正晒,柴火上架着一口老式煮锅,从锅盖里冒出的香味,我知道里面炖的是二姨妈喂的土鸡。
  二姨妈的热忱、好客,是我们这几十个表兄妹见证过的,毋容置疑。
  小姑子指着火塘里的小土罐喊,里面煨的一定是豆渣片汤。
  我好奇揭开,没错,数片豆渣在罐中翻滚。
  小姑子说,小时候,一到冬天,奶奶就喜欢这样煨豆渣片汤喝,又香又甜好喝得很。
  小姑子说着还咂巴嘴,好像奶奶的豆渣片汤又回来了。
  我没有经历过煨豆渣片汤,但我喜欢火塘烧得正旺的柴火,那柴火总会让我想到我爷爷奶奶。我们兄妹是在父母单位上长大的,只有等到每个寒假时,我们才能去乡下陪爷爷奶奶。那时,爷爷会把晒了大半年的松木,砍成小截放入火塘里,烧得旺旺的,让我们兄妹一个个烤得面红耳赤。爷爷还在念叨,崽崽,柴火比不上你们家的电火啊,莫嫌弃哦。奶奶则在火塘里给我们烤糍耙,一块块糍耙随着旺盛的火苗变黄、再慢慢鼓胀起来,糯米的清香混合着松木的香味,是我此生不忘的记忆。
  豆渣片汤煨好了,二姨妈往罐里撒把葱,一时间,松木香、鸡肉香、豆渣片香氤氲厨房。
  4、山傲
  吃完饭后,二姨妈开启了她翻箱倒柜模式,要舍尽家中一切给予每个来她家里的人。
  二姨妈先将竹筛里的新茶全部装入袋中说,都拿去,我有空又去摘。
  然后,又掏出油炸好的红薯片说,要么?很好吃呢。
  我尝了两片,薄如蝉翼的红薯片爽脆可口,但想想还会有亲戚要来她家,我选择了拒绝。
  眨眼,她抱个瓶子来说,做的霉豆腐,拿去吧。
  小姑子拒绝了,霉豆腐确实好吃,可都清楚现在正是乡下菜园里青黄不接时节,霉豆腐有时成了他们餐桌上的主菜。
  二姨妈想了想,爬上二楼。我就好奇,看她老人家还能搬出个什么来。
  几分钟后,她老人家晃着个袋子下来了,拿去吧,白扁豆炖汤最好。
  白扁豆不但可做菜,还是一味中药。当然好,我们要拒绝,二姨妈唬着脸说,这也不要,那也不要,以后莫到我家来。
  没办法,婆婆像征性的抓了把,二姨妈一把夺过,系紧袋子丢进了小姑子车里。
  其动作之敏捷,哪是个古稀之年的人呀!
  再然后,她老人家又提个系紧了口子的袋子出来,说,家里好像再没什么能给你们了,只几片豆渣,拿去吧。
  这时,小姑子提醒我,打开袋子看看。
  一看,我和小姑子给她老人家的钱夹在豆渣片中。
  好吧,二姨妈故技重演,和我婆婆一模一样,她们给东西你是理所当然、应该的,而你要给她们什么的话,好像是侮辱了她们,让她们如坐针毡、寢食难安,嘴里念的是,你们能来看我,就是最好、最好的礼物,哪能要你们的东西。
  没办法,只能将钱塞在袋子里,在车启动那瞬间,从车窗里扔出去吧。
  我们的车子在向前行走,回眸,二姨父与姨妈站在地坪边上挥手。转过山坳,二老依旧在挥手……
  乡间的三月,满眼新绿,山风习习,唯愿时光能善待我生命里的每位老人。
  审核编辑:花落无声   精华:落叶半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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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管理组   花落无声:
三月,春风吹开了山上的花,扮靓了人间三月天。一次山行,探望山上住着的亲戚,感受到人间亲情的暖,亲情的可贵。这才是最美人间三月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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