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哥哥,你既为难便不要说了,只要你心中有我,有我们的十年之约,便已足够,左不过再多等些时日罢了。
好好真好。他捧起她的脸,像捧起汝窑里最珍贵的青瓷无比深情地吻下去......
终于,他拿到湖州刺使的官凭了,尽管迟了三年,他坚信她仍在等他。怎料等着他的却是她已为人妇的消息。
孤灯残月伴闲愁,几度凄然几度秋。哪得衷情酬旧约,从今而后谢风流。这是她出嫁前写给他的信,可不知何故,这信却没有及时到他手中,或许这就是天意?他和她终是有缘无分吧。
纵是缘尽,他还是固执地想要与她见上一面,知她安好,他便安好,她若不好,他会护她安好。
得知他要来,她一早便把自己藏起来。柴房的门正对着他来时的路,躲在这可以看清他走近自己的模样。
那日宣城一别,她便和他失了联系,只听说他日夜纵情诗酒,流连花街柳巷。起初她不以为意,可她最要好的姐妹说在京城亲眼见他拥红簇绿,她仍是不信,坚持给他写信,尽管从未收到过他的回复。
美梦终有醒的时候。十年期满,不见郎来。自己的坚守倒成了一个笑话。一寸相思一寸灰。这十年的情终是错付了。
嫁不成他,谁都一样。她从那些思慕她的人中随意找了个把自己嫁掉。她以为如此便能把他彻底忘掉,可是每当夜阑人静,他的音容笑貌总会浮上心头,让她难以成寐。
好好,你在里面吗?他轻叩柴门。
她用后背抵住门,咬唇不语泪先流。
好好,我知道你怨我恨我,是我来迟了,十年之约,终是我负你。他自怀中拿出一纸素笺从门缝里塞进去,这是我为你作的诗,原打算花烛之夜亲口念与你听,如今怕是再不能够了。他长叹一声,泪如泉涌。
隔门听到他的啜泣声,声声如刀,扎在她心上。她躬身拾起那纸素笺,心中默念,君为豫章姝,十三才有余……自此每相见,三日已为疏……洒尽满襟泪,短歌聊一书。
她将素笺捂在胸口,只觉得心好像被人从腔子里生生剜了去。她拉开柴门,恰见他的背影消失在路的尽头......
一曲舞罢,她发现他突然不见了踪影。
牧哥哥,你在哪啊?牧哥哥,不要丢下好好。她蓦然惊醒,方知是梦。看窗外残月幽冷,心中莫名生出些不好的预感。
翌日,杜牧在长安病逝的消息传到了湖州,传到她耳朵里,从此,心缺了一半。终日心神恍惚,看朱成碧。
又到了桃花盛开的时节,她不远千里来到长安,来到他的坟前,抚碑轻言,牧哥哥,我来看你了,容我再为你舞上最后一曲,我便下去陪你。
她高举双袖,迅速起舞。她知道他一定在天上看着,她不停地旋转,再旋转,依稀仿佛,看到他手摇团扇自桃林深处潇洒走来,漫天花雨,一如当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