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梦到,你没有怀孕
就生下了我
你有无数的黄泥
轻轻一甩,就成了无数的我
我梦到了你
你在睢鸟的歌咏里迎风而立
于千江之湄万水之央
漾然漪然
我梦到了你
你在落日下的长河边捶衣浣纱
哼着古老的民谣
你是大风里的歌赋
是举起的酒杯中晃荡的月亮
是那些年生生不息的河流
是苍茫山水间崛起的无数英雄
和生死轮回
那时,你离死亡很近
你是人皇手中挣扎呻吟的扭不转的乾坤
你是异族的铁蹄铮铮踏过之后
散碎一地的金瓯
大雾迷宇
我在惶恐不安中迷失了自己
生怕从此忘记那
曾吐哺滋养我的你
那在故乡的屋场中喊过我魂魄的你
于是从五千年的长卷中
我开始搜寻关于我血脉的出处和来历
才正式明白
母亲,母亲,母亲啊——
我,我……的确是你的儿子
是的,我就是你的儿子
我是你拉纤的儿子
垂首在土地抬头向天空
欣喜而麻木地接受着苦难
我是你耕耘的儿子
拖曳着脚步一路走过
日复一日冬犁夏忙春种秋收
我是你举旗的儿子
在武昌城头开响了一枪
击碎了十多个朝代的坚冰
令大河奔流大江激荡
我是你勇敢的儿子
带着一支队伍
从山间的云雾里走来
我踏着日影而来
我踏着月光而来
从罗霄走到了长城脚下
用胸膛挡住杀向你的枪刺
和劈向你头顶的弯刀
当金风拂过原野
当花香飘满四季
母亲,且看我如何纵身而起
穿越一个世纪
在百鸟啾鸣的枝头
在初阳点染的山巅
幕天席地地歌唱着你
我歌唱血泊中你坚强挺立的身姿
我歌唱新时代你昂然前行的健硕步伐
我歌唱你炯亮的眸子
和少女般红润健康的脸颊
你在雪山之巅御风而行
你在极地冰川劈波斩浪
你在月华背后闲庭信步
你在世界之林傲视群伦
演绎着东方神话
哦,我的母亲啊——
今夜
我还是你远在他乡的游子
无眠在对你的刻骨相思之中
痴痴地,痴痴地
想家
-----英沙 2019.09.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