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米油盐写人生

作者:黄天健    授权级别:A    编辑推荐    2020-06-28   阅读:

  
  粽子
  母亲包的粽子,是世界上最好吃的粽子。端午节快到了,母亲早上4点便开始包粽子。雨,正下得紧。
  母亲包粽子的动作,犹如穿针引线般熟练,拿起一片叶子,弯成漏斗的形状,抓一把糯米,均匀散放在叶子底部,再铺一层绿豆,挑选肥美的半肥瘦猪肉往中间一放,按两下,把切好的四分之一蛋黄放置中间,两头镶嵌冬菇,上面依次重复开头的步骤,又依粽叶的边缘绕多几层粽叶,轻轻拍一下粽身,好让米厚实些,再将粽叶往左向下相折,拿起绳子紧紧绕上两三圈,打结,就完成了。
  不到一小时,一个个又大又粗的长方型粽子就放入高压锅依靠百度的水温来浸泡和煮熟。母亲包得乐此不疲,一个接一个,脸上挂满了汗珠,滴到眼角,我赶忙拿毛巾拭去母亲脸上的汗珠,轻轻按摩了一下眼角。两小时过去了,粽子已熟透,母亲关了火,过半个小时拧开锅盖,用长长的筷子和左手一起把热腾腾的粽子放在风扇底下吹干,接着又开始包第二锅。
  香气四溢,粽叶的香气飘满了整个客厅。此时,闻着这正粽叶子的香味,早已饥肠辘辘的我忍不住解开了绳子,撕开了粽叶,那糯米粘得严严实实的,粽叶上几乎没有残留的糯米。香气再次扑鼻而来,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是糯米夹杂着粽叶的香气。这粽叶是母亲从乡下带回来的,是母亲亲手洗净煮过的,是她亲手晾晒的,这个味道是那么熟悉,那么沁人心脾。咬一口,飘来绿豆的香气,再一口,是蛋黄的纯香,又一口,是浓郁的冬菇味,最后连着肥肉的香气一口咬下去,所有的香气集中在一起,让我回忆了以往母亲包粽子的情景......
  小时候家里穷,买不到上等的糯米,粽叶也是在就近市场买的,没有冬菇、蛋黄、虾米、瑶柱、腊肠,就只有绿豆跟肥肉,在那个岁月,粽子已是比较奢侈的食品了,可是母亲依然年年包粽子,不仅是在端午节。往常我们是吃不到肉的,煮粥,也是放少许的米,多多的水,米由我来吃,水由父母亲来喝,只有小半碗黄豆拌着吃。我们全家都喜爱吃粽子,为了填饱肚子,为了能吃到香香的粽子,母亲一年都会包几次。一家人围坐在小小的桌子上,吃着母亲包的令人垂涎三尺的粽子,感觉很温暖、很温暖......
  等我长大一些,家里的经济稍好,母亲包粽子越发频繁,糯米也买最贵的那种,粽叶都是从乡下带回来的,馅料也丰富了许多,我们一个接一个地吃。经济再富裕一些,母亲就包了许许多多的粽子,分给邻居、同乡、亲朋戚友尝尝。邻居们吃了,都竖起大拇指,赞扬母亲的手艺好,也回些小吃给我们尝尝;同乡吃了,感激涕零,说让他们想起了自己已过世的母亲,有好亲切的家乡的味道;亲戚朋友吃了,都乐呵呵的,边吃边笑得合不拢嘴......
  “健,我送些给黄阿姨吃!”母亲甜美的声音覆盖了我的回忆,回过神来,便说:“可是正下着大雨呢!”“不怕,很快回来!”望着母亲打着伞,一家一家的送重重的粽子,我的眼睛湿润了,不知是泪水还是雨水......
  一股愧疚感涌上心头。我从来没有为母亲包过一个粽子,只知道吃,只知道年年端午想想屈原那另个心情沉重的故事,可是实在的事情却没有做多少。今天我第一次吃着粽子,感动得落泪。这些香气是什么味道?原来它是母亲的味道,它是母亲不辞劳苦、无私奉献的味道,它是母亲大爱的味道啊!
  我是不是应该也为母亲包一次粽子呢?
  
  饺子
  母亲这几十年来给我包了多少次饺子,我已记不清了。只觉得饺子的历史,翻过岁月的篱墙,已然到达多变的顶峰,穿越平和的红尘俗世,给我们这一家带来的是什么?是一时的温饱就顿时消失的记忆?是见证了我们一家从贫穷到小康带不走的对饺子的痴恋?抑或是对舌尖上的美味心灵上的愉悦铭记在心的欲罢不能?
  这些年父亲与我们是渐行渐远,我知道,父亲的心早就飞走了,终于有一天带着他少的可怜的养老金离开了我和母亲,去故乡寻找他的自由去了。听老乡说,父亲一到老宅就拿出带走的鸡、肉,还有酒,与他的同乡老友开怀畅饮,不醉不休。
  母亲仍然在痴痴地等,等父亲的“回头是岸”。她心里有多少怨,不知与谁诉?
  十几年前那个一家人睡同一张床的岁月,一去不复返,可是父亲的笑容总是深藏于心,久久不能抹去。那个岁月里,没有现成的饺子卖,只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父亲抽着水烟看着报纸,我们母女俩便开始了冬季的饺子宴。
  母亲买回面粉,和着冷水搅拌均匀,母亲的手从小就是细长灵活的手,只是粗活干得太多,没有城里的姑娘那样柔美光滑。母亲的手从小就是煮饭生火,织布打柴,挑粪插秧的手,小小的我看着母亲的手灵活的柔着面团,从左往右,从上至下,从里到外,从四面八方柔软而游刃有余的使着劲,便觉得她那双粘满面粉的手是那样灵巧而美丽,在阳光下显得格外神圣。
  和好了面团,母亲将面团扯出好几大块面团,用擀面杖来回的压平压宽压薄,然后用水杯在压好的面皮上按下一个个圆圆的小印,这样,一个个像白色湖面泛起的“涟漪”出落成略施粉黛的饺子皮,好似母亲那张洋溢着幸福的苍白的脸......
  母亲买肥大蒜和肥肉,一刀刀用心切,一遍遍用心剁,有时那把重重的铁菜刀是拿的母亲的手又累又酸,这些父亲是看在眼里的,在母亲停下歇一下的时候,便来到母亲身边,爱惜的望着母亲,什么都不说,拿起刀就做了起来。母亲同样是舍不得父亲的,连连说不用你来,我歇一下就好。
  如今每每回想起与父亲一起包饺子的日子,母亲便十分怀念大学的时光。那时母亲还未婚,住在学校的集体宿舍。宿舍里住着北方女孩和南方女孩。时常到了冬季她们便包起了饺子。北方女孩负责和面,擀面皮,母亲负责剁猪肉、包饺子。热闹之际,每每都会有一男生如期而至,矮矮的个头,消瘦的身形,黝黑的皮肤,一双聪明锐利的大眼睛,他来了,便负责煮饺子和吃饺子,看着他狼吞虎咽吃了一盆又一盆,母亲和众多女孩们都相视而笑,笑他的老实憨厚。每每来到宿舍,那男生就会拿起扫帚打扫卫生,年年月月,风雨不改。那男生便是我父亲。彼此默默的付出,没有山盟海誓,没有眼光的挑剔,没有外形物欲的诱惑。就这样,经同学介绍的两人彼此取暖,绽放出了爱的火花。
  冬天捧出一盆盆香喷喷的饺子,三个人围成一桌,饺子汤散发的热气扑面而来,咬一口韧性十足的饺子皮,又烫又有嚼劲;带着淡淡油珠的饺子馅,散发着浓郁的蒜香味,趁着热气吃下去太烫了,在喉咙里翻滚着,舌尖都发麻了,没嚼几下就囫囵吞枣的咽下去了。
  如今父亲走了,桌子上只剩下我们母女二人品尝着饺子的香气,虽然有些落寞,可是早已习惯了。十几年了,父亲经历了下岗、种风、寻找工作高不成低不就,还有他那偏激暴躁自私的个性,使我们母女长期活在冷暴力的阴影中,他的离去,无疑是避开矛盾最好的方法吧。
  母亲再也不用承担父亲在家的伙食费了,再也不用低声下气的求父亲离开电视到客厅来吃饭,再也不用听父亲抱怨自己包的饺子太咸了。
  可是这真的是我们所想要的生活和结局吗?长期分居两地,父亲两个月才回家一趟,没过几天又回乡去了。母亲仍然买好些鸡、猪肉回来,帮父亲买名贵的药材泡酒,帮父亲买他预防再次中风的名贵药材,夏天为父亲整理清洗柜子里的衣服,为他买几百块一双的皮鞋,为他照顾病中的我和这个家,母亲已过花甲之年,还要苦苦撑着……
  母亲始终都放不下父亲,即使爱情已去,但亲情还在,每每母亲包了饺子,眼眶都会红红的,嘴里不停地嘀咕着:“还少一个人,还少一个人......”
  我想,母亲包的饺子不仅仅是一种味道上的浓浓回忆,还是一种对爱情深深的眷恋,对亲情不变的守望和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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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审核编辑:落叶半床   推荐:落叶半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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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散文副主编   落叶半床:
这几篇短文从不同的角度写出了烟火人生,棕子里饱含母亲的爱,饺子盛满了亲情,菜刀里写出岁月无声,陈皮里飘着家庭的味道,母亲的菜更是对美味的传承。柴米油盐的人生,就是一天天日积月累的味道,历经多年,更加深入骨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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