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米油盐写人生

作者:黄天健    授权级别:A    编辑推荐    2020-06-28   阅读:

  
  
  菜刀
  菜刀是母亲每天必使用的工具。这把刀已经伴随母亲三十多年,如今被岁月的沧桑洗礼过的它已经变了模样,圆柱型的刀柄被母亲粗糙的手浸润得愈发光亮。母亲的手大,而它正适合母亲的手,使母亲握得舒服,握得自在。刀身长约二十厘米长,从上往下,由厚变薄,由钝变利。它从前,是明晃晃的不锈钢,现在却是黑斑重重、刮痕累累的“老古董”了。
  小时候每天早上我都可以听见母亲用这把刀切菜的声音,快速而清脆;也能听见它剁肉泥的声音,由重变轻,由快到慢,反复循环,想必是母亲的手累了,摊开了在砧板上的肉,剁了一遍,又以她不放弃的毅力轻轻的剁第二遍,这样可以提高效率又让手得到充分的休息;也能听到母亲砍骨头的声音,骨头与刀相互碰撞,产生巨大的分裂的响声,由此我想起了“庖丁解牛”,虽然母亲的手不是神手,刀也不是神刀,功夫更没有庖丁了得,可是那声音震得我心跳加速,每每都会被这声音弄得睡意全无。
  清晨起来已是八点多,母亲呈上了自己包的香喷喷的饺子,还有鲜可口的骨头汤,我的口水流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我们家在四楼,在那些艰苦的岁月,日子过得紧巴巴的。那时楼前是一片空旷的沙地,沙地后面是一片竹林,竹林间藏着几座砖房,有时,等到太阳晒屁股了,一位满头白发,满脸皱纹,穿着粗衣粗布的老伯用扁担,一头挑着行李,一头挑着磨刀机,用他那响亮粗犷的声音喊着:“磨剪刀,磨剪刀啰!”母亲只要一听到这声音,便以最快的速度穿衣打扮,两分钟内必然拿着菜刀“夺门而出”,朝那阿伯奔去……
  小时候我很不喜欢这把菜刀,嫌它重,难看,更不喜欢它砍骨头发出的巨响。时间也许能改变一个人对一把刀的看法,增加它在自己心里的分量。我在母亲的影响下不知不觉的成长了,似乎懂得,自己该承担些什么了。十多年前自从重病住院回来,闲来无事便尝试着自己握起这把菜刀,切着各种蔬菜。
  苦瓜,将它打竖切两半,去掉中间红色的毛囊,我小心翼翼的握着刀柄,另一支手按着苦瓜,慢条斯理的切起来。这刀实在是太重了,没切几分钟,我的手便几乎累得抽筋,那份量,似乎有千斤。
  红萝卜去皮相当难,我用这刀乱刮一气。切相当的难,先打横将它切成一大段,再打竖切,然后将切好的片再切成一丝一丝的,可费劲了。
  切豆腐也不容易,豆腐至柔至软,摆在手掌心里不停地晃动着,一不小心,就会从手掌滑落,变成一堆碎块。顺着它的纹路,打横打竖切,中间不能有停顿,要一气呵成。边切边下锅,这样才能保证豆腐均匀受热。
  一天母亲工作忙,叫我煮饭,这下可是我表现的绝佳机会。我兴致勃勃的将一只三黄鸡从冰箱里拿来解冻,可是两小时过去了,它还是硬硬的,我用锐利的眼神在寻找着什么,突然间便把目光锁定在那把菜刀上。我用尽吃奶的力气,将弯在鸡肚里的爪子狠命地剁开,谁知这刀日久失修,变得钝了,再也没有以前的风采,加上那鸡爪太滑,稍一用力,那鸡整只滑到水池里去了。我越发不甘心,非要将这只鸡大卸八块。这次我变“聪明”了,用热水将这只鸡浸泡半小时,待它逐渐解冻,先将鸡头、鸡脖子、鸡爪砍去,再切掉两个鸡腿,破开鸡胸,按照肋骨的方向打横砍成一块块,这样,首要任务便完成了。
  我将这只鸡分两种方法来烹饪,一种是放入香香的花生油、雪白的精盐、生粉和酱油,腌制半个小时,将它放到电饭锅里煮;一种是放入咖喱粉猛火翻炒至熟。呀,不得了了,这鸡,本来就是刚生了许多蛋的母鸡,用广东话来说就是够”老新“,鸡皮光亮鲜瘦,咬起来特别有嚼头,肉鲜香味美,简直是回味无穷啊。那日,我烹调的鸡,母亲非常满意,并且称赞我”会砍鸡“了。
  母亲的菜刀,随着岁月的无情侵蚀,变成得越来越老了,母亲也越来越老了。
  这把菜刀陪伴我们走过艰难的岁月,对它母亲是有深厚的感情的。有时那些磨刀的阿伯不来,母亲就自己找了一块专门磨刀的石头,自己一个人,不停的磨,汗水不时从母亲的额头,流到磨刀石上,那块灰白的磨刀石立即变成了墨黑色,仿佛在倾诉着母亲对刀的深情。
  母亲用这把刀给我们奉献了多少美食啊!白切鸡、生菜包、芹菜饺子、韭菜饺子、清蒸鱼、红烧肉、茄子煲、骨头汤、鱼头汤、鸡骨草汤……无数令我回味无穷的美味佳肴。
  母亲用这把刀为这个家付出了所有的精力与心血,付出了爱与真心,付出了宽容与坚忍……
  我生病这十几年来,母亲变着法的给我弄好吃的,虽然那些并不是山珍海味,但是那些清香可口的食物是母亲用心烹调的,那里承载着母亲满满的爱。
  岁月不饶人,母亲手中的菜刀越来越重了,手不时地在发抖,她的身体越来越瘦了,她的力气越来越小。我想,该是我真正拿起这把菜刀的时候了。
  
  陈皮
  儿时陈皮的味道于我是奇怪而刺鼻的,每次母亲将晒好的陈皮,切好,用来做菜拌饭,胃口总是特别好。而我,看着那褐色的陈皮,闻着那难闻的味道,打从心里抗拒。那时,家外面的院子里养着几只鸡,它们吃小石子,吃小虫,吃菜叶,一个个长得膘肥体壮,毛色鲜亮,我心里直痒痒,心想要是能吃上一块鸡肉该多好。只是,母亲从来都不舍得自己吃,而我和父亲,只能眼巴巴地看着母亲将“长大成人”的母鸡分给客人、邻居。爷爷外公来了,母亲系好围裙,从柜子里拿出装陈皮的罐子,不禁闭起眼睛,十分陶醉的样子,赞叹了一句,“真香!”母亲将储存一年的陈皮洗净,切成条状,与砍好的鸡肉放在一起,放入猪油、葱、姜爆炒,散发出阵阵清香,令人垂涎三尺。
  始终,我还是适应不了陈皮的味道,就像吃苦瓜一样,在父亲的棍棒藤条下,一次又一次地哭着硬吞下去。
  岁月流转,陈皮的味道依然深深地锁住我们一家的味蕾,留下难以磨灭的回忆。
  日子越过越好了,我们一家搬到单位分配的新房,二室一厅,虽然不大,却也温暖。入伙那天,母亲说想买鱼给我们吃。我高兴得手舞足蹈,长这么大了,还从未吃过鱼。母亲买了三个鱼头回来,一进门一股浓烈的咸腥味冲鼻而入,我和父亲忍不住有作呕的感觉,好腥啊!“一定很难吃!”我嗔怪道。父亲唔着鼻子对母亲说:“赶快拿陈皮来蒸鱼头!”母亲从罐子里拿出陈皮,洗净,切碎,与盐油一起腌制两个小时,再放到锅里蒸,大约十五分钟,母亲掀开盖子,一种全新的味道弥漫在饭厅里,鱼的腥味淡了许多,又多了一种陈皮与鱼完美融合的味道。这种味道,漫过我的味蕾,清香可口,风味独特。母亲说鱼头还可以用来煮汤。放入花生油、姜片和切好的陈皮,开大火,等油热起烟,放入鱼头来煎,不久浓烈的香气便使人食欲大增。煎好,将鱼头连着陈皮放入锅内,放入水,小火煮半个小时,一锅鲜香可口,味道浓郁的鱼头汤便大功告成了。
  自从陈皮与鱼的巧妙搭配令我食欲大增,以前对陈皮的不了解,不接受,不适应,已经几乎消失了,反而增加了对它了解的欲望。陈皮是橘子皮在太阳底下晾晒而成,我们家在南方,秋冬两季是盛产橘子的季节,城里的人们通常将橘子皮放到阳台上晾晒,用太阳蒸发水分,用凉风吹干湿气。大概一个月后,原来又软又湿散发着刺鼻气味的橘子皮已变得又干又硬,还飘荡着一种特殊的香气。在这两个季节里,白天是适合晾晒的时间,晚上把簸箕上的橘子皮收回大厅,免得被雾气打湿。春夏多雨,湿气重,不宜拿出秋冬晒干的橘子皮再次晾晒。质量好的橘子皮,一般要放上两三年才可食用。
  陈皮是一味中药,它不仅能暖胃驱寒,还能改善食欲与咳嗽。如果将其与红酒、绿豆、荷叶相搭配泡茶泡水喝,作为一味理气健胃化痰的常用中药,用它泡水饮用,能清热、化痰、去燥。一般,陈放的时间越久越好,放至隔年后,不利于健康的挥发油含量减少,而黄酮类化合物含量增加,药用价值会充分体现出来。
123
  审核编辑:落叶半床   推荐:落叶半床

上一篇: 《 心系端午,情浓五月

下一篇: 《 红尘帖里的烟花

【编者按】 散文副主编   落叶半床:
这几篇短文从不同的角度写出了烟火人生,棕子里饱含母亲的爱,饺子盛满了亲情,菜刀里写出岁月无声,陈皮里飘着家庭的味道,母亲的菜更是对美味的传承。柴米油盐的人生,就是一天天日积月累的味道,历经多年,更加深入骨髓。


我来评论这本书

  • 最新评论

最新评论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