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长子,长子如父,下面姊妹兄弟多,他很早就用孱弱的肩膀替母亲撑起了这个残缺不全的家。
他是村里第一个走出去的大学生,大学四年他不仅靠自己的双手完成了学业,而且还常常救济弟妹们的学费。他什么样的苦都受过,做过家教,打过零工、端过盘子,甚至做过搬运工。毕业后他找到了一个很体面的工作,并且在城市里成家立业。
还在大学的时候,他常常写信给母亲。那时候信是唯一连接母子情感的纽带,对母亲的点点思念,对家人的牵挂,都是通过一封封饱含深情的信笺来表达的。
后来结婚生子,但他仍然坚持做到每个月给母亲写一封信。再后来,他一路升迁,做了领导,更忙,一年也回不了几次家,信也渐渐不那么频繁了。再后来,电话普及了,他给母亲装了部电话,从此就再也没有提笔给母亲写信。
他四十岁那年,已经是一个滨海小城的市长了。有一天电话响了,乡下的弟弟打来了长途,说母亲突患心肌梗塞,生命垂危。他的心一下子吊了起来,赶紧备车回家。
一千里的路程对他来说只是个短途,他仅仅用了几个小时就到家了。一到家他就感觉到不妙,屋子里已经密密麻麻挤满了人。他见到了母亲,母亲久久咽不下那口气,原来就是为了等他!
他的泪流下来了,像决堤的洪水,他看到了病床上的母亲骨瘦如柴,白发苍颜,母亲嘴唇努力翕动,可是说不出话来,那无神的眼睛只是痴痴注视着他,里面全是不舍和留恋!母亲见了他一面,很安静地走了。
他安顿了母亲的后事,整理母亲的遗物,他从祖传的一个檀木箱子里翻出了一本小学课本,那是昔日母亲用来放鞋样的,翻开后他愣了:里面竟然全是整整齐齐夹着的一叠叠邮票!邮票的大黑戳依然很醒目,是按照日子顺序排列的。
他的泪水又一次奔涌而下。他后悔为什么母亲健在的时候不常回家看看,他突然想起直到今天母亲还没有出过远门,年前母亲还叨唠去他的城市转一圈,看看高楼呢!
再回家,他只是捎了那一叠叠的邮票。他常常把邮票的故事讲给父母还健在的朋友,叮嘱他们常回家看看,哪怕只停留片刻,否则会像他一样留下一生的歉疚和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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