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马同题】愿有岁月可回首

作者:花落无声    授权级别:A    编辑推荐    2020-11-10   阅读:

  
  (一)青梅竹马
  坐落于黄河岸边的马家庄,与大多数鲁北平原上的村庄一样,房前屋后载满了枣树和刺槐,村边有小河环绕,岸边是婀娜的柳树和挺拔的大白杨。村里人家多以耕种为生,也有经营榨油坊、豆腐坊、中药铺、铁匠铺的,以满足村民日常生产生活需要。马家庄的人姓马,都是一个老祖宗的子孙后代。
  有一年,村里来了一对父女,自称姓梅,是从南方逃难而来,被中药铺素以济贫救困闻名的马掌柜收留。后来马掌柜见梅先生谈吐不俗,满腹学问,便举荐他到村里的公学当教书先生,父女俩依旧住在马家旧宅院里。那个院子闲置着,做了药铺的仓库,院子里有一棵大枣树,每到夏天,繁茂的枝枝叶叶遮蔽了大半个院子。女儿梅青青刚刚五岁,聪明伶俐,娇小可爱,一看就是个美人坯子,只是自小体弱多病,得马掌柜悉心调治了三年,身体才逐渐健旺起来。
  马太太育有三子,没有女儿,竟把十分爱给了青青十二分,只把青青当做是上天赐给她的一个女儿。长子马青竹长青青两岁,从小就明事理,懂尊让,对这个远来的“妹妹”自然也是让着。只是二弟、三弟尚不懂事,难免淘气,时不时惹青青哭鼻子。
  那时,乡下孩子们玩具少,却不缺乏想象力。孩子们最喜欢玩的一个游戏就是过家家:瓦片当碗,树枝做筷子,一把小草就是美味佳肴。在乡下,娶亲是最热闹的大事儿,也是孩子们印象最深的场景。过家家一般从娶新娘开始。在那棵大枣树下,青竹扮新郎,青青扮新娘子。新郎骑着高头大马——一个小竹凳,把坐轿子的新娘子吹吹打打地娶回家里——小竹椅扎上红绸子就是轿子。或者,他扮爸爸,她扮妈妈。他外出挣钱,她就在家看娃,等他回家。
  等他们长大些,青竹去学校读书,青青在家识字,也跟着马太太学做针线活。等他们都到了知道害羞的年龄,儿时的游戏便不再重复。
  而外面的世界也在变。几年后,日本人的铁蹄踏进了中国的大地,用枪声打碎了老百姓过太平日子的梦。看到时局越来越乱,马掌柜与梅先生早已看出两个孩子情投意合,便让他们趁早成婚。那一年,青竹不满十八岁,青青刚满十六岁。
  新婚之夜,青青拿出自己绣的一方手巾送给青竹。上面绣着一支红梅,两只喜鹊在枝头亲昵,旁边是一行句“愿有岁月可回首,且以深情共白头”。青竹把这方手巾小心地放在自己贴身处。他明白,这是青青对他的深情。这份情深埋在心底,从未说过,他也早已知晓,如今人在眼前,依然让他倍感珍惜。
  那时,青竹已经在县城谋了一份职业,每天走十几里路去县城上班,青青就在家相帮着公婆持家。只是时局越来越乱,不断有各种消息地传来。有人说,有一整个村子的人被日本人杀掉了,也有人说,日本鬼子专门抓小孩抛心挖肝下酒喝,也有日本人吃了败仗,被会飞檐走壁的飞虎队、游击队灭了的传说。这些传闻真真假假,每日里在老百姓中悄悄传播,有的人被吓破了胆子,从此不敢出门,生意也不做了。马家的药铺还照常开门,青竹也依然去县城上班。青青非常担心丈夫的安危,但又不好太表露出来。每当傍晚听到丈夫回家的脚步声,是她一天最开心、最幸福的时侯。
  (二)断线的风筝
  然而,青青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一年后的一天,青竹照旧出门,走的时候毫无异样,晚上却没有再回来。她想,一定是有什么要紧的公务要办,过两天就回来了。三天过去了,青竹还没有回来。而且,没有一点口信来。家里打发人去问,回说是照常下班回家了,家里人一下子着急起来。马掌柜打发人四处寻找,依然没有一点消息。家里人想,或许是青竹参加了部队,去打日本鬼子了,怕连累家人,只好悄悄地走掉。村子里过队伍的时候,不管是国民党还是共产党的队伍,马掌柜总是热心安排住处,跑前跑后地服务,当然也尽可能地打听青竹的消息。
  但是,马青竹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一点消息也没有。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谁也不知道飘到了哪里,落在了哪个角落。是死?是活?没人知道。抗战期间,马掌柜因为给抗日队伍提供药材,被日本人杀害了;青竹的二弟也牺牲在抗日前线,成了烈士。抗战胜利后,三弟一家就和婆婆、青青生活在一起。新社会提倡守寡的妇女改嫁,婆婆见青竹这样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就劝梅青青再找个好人家改嫁,她等了这些年,也对得起青竹了,她等得实在太苦了!青青却说:他不会这样不明不白抛下我不管的,他一定会回来找我。我走了,他回来了咋办?见她意志坚决,婆婆劝了几次也就不再劝。
  转眼到了六十年代。三年自然灾害一下子让人们跌入饥饿的噩梦中。人们饿的眼睛都绿了,地里能吃的都被挖来吃了,野菜吃光了,树叶吃光了,树皮也吃光了,村里还是每天都在死人。婆婆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三个侄儿侄女都饿的扶着墙都站不起来,眼看一家人一点办法也没有,青青去了邻村。据说那里有一户人家,很有先见之明地把大家曾经丢弃在地里不要的地瓜刨回家,晒成地瓜干存了一地窖,现在拿出来分给村里缺粮的人家吃。青青抱着一线希望,找到那户人家。
  这一回,她不仅讨来一袋子地瓜干,那户人家还给了她半袋子玉米面。这在当时可是及其珍贵的!等喝了玉米粥的婆婆脸色好起来后,青青给婆婆磕了头,说:我想通了,要改嫁了。婆婆说:想通了好,好歹能吃口饱饭,比饿死强。青青说,等青竹回来,只要我还有这口气,一定要通知我,我还要见他一面。提起毫无音信的青竹,婆婆忍不住伤心,但还是点头答应了。原来,那户人家的女主人得病去世几年了,主人一直未再娶。见青青为了救婆婆一家跑出来讨吃的,见识不凡,便有意娶她为妻,并答应拿出仅有的半袋子玉米面做聘礼。青青知道,这个时候的半袋子玉米面,堪比黄金珍贵,尤其是婆婆一家,老的小的都需要,她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那一袋子地瓜干跟半袋子玉米面,让婆婆一家老小都活了下来。
  (三)半生飘零
  八十年代初,春风又吹绿了大江南北。一封贴满了花花绿绿邮票的信,送到了马家庄。
  这封信就是马青竹来的。来自海峡对面的台湾,经香港辗转回到大陆,回到马家庄。这封信,单在路上就走了一个月。经来信得知,当年的马青竹其实已经在悄悄地给当地的抗日组织做事。失踪的那天,他是去执行一项秘密任务,保护一位高级领导人过封锁线。任务完成后,回来时在村外小树林里遇到了巡逻的日本鬼子,见躲不开了,对方人又多,为了不暴露身份,他就把枪藏了起来,自己装作是个迷了路的哑巴。他的身份未引起怀疑,却被正在抓壮丁的日本人抓去修工事了。不是眼前的小工事,先是被秘密押解到了大连。在那里,他也曾经试图逃跑,但是看到有些试图逃跑被抓回的,不是被毒打致死,就是被喂了狼狗,便不敢轻举妄动。他不是怕死,而是要一定活着。活着,才有可能再回到家乡,回到父母和青青身边。然而,令他也没想到的是,他们这批华工又被秘密押解到了东南亚,去那里为日本人修筑工事。再那里,更是受尽非人的折磨。直到抗日战争快结束时,他才得以逃脱,随一艘商船去了台湾。本想在台湾做点生意积攒些路费再回国,不想国民党退到台湾后,与大陆彼此隔阂,一封锁就是几十年。
  马青竹人长得高大帅气,做生意讲诚信,肯吃苦,被马来西亚一位富商的女儿看中。被求婚,他说已有妻室,谢绝了对方的好意。不想那位富商的女儿见他如此,更加爱他,又专心等了他十年。青竹见台湾与大陆通信遥遥无期,又一个痴心的女人非他不嫁,这才在四十八岁那年,与马来西亚的女人结婚。现在已经有了一儿一女。女儿叫思梅,儿子叫念青。
  几番通信之后,青竹知道了青青的现状,知道她已改嫁,现有了一儿两女,生活的挺好,深感欣慰。青青知道青竹的信息后,只说,我就知道你不会死,知道你会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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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审核编辑:落叶半床   推荐:落叶半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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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散文副主编   落叶半床:
时事弄人,把从小感情就很好的一对人生离了这许多年。青梅竹马的爱情本来是非常难得,更难得的是两个人心地都这样好,怀着家人,怀着国家,一辈子俩俩相望,遥遥思念。虽然心里苦,但他们此生是无憾的,因为活得这样坦荡和真诚。


我来评论这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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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评论8

  • 墨斗鱼

    感人。问好花花。

    2021-03-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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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燕语千千

    学习,问好!我那篇也想参加这个大赛的,可一看时间,晚了。就那样儿发了。

    2020-1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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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吟湄

    2020-1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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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冰斯语

    在过去那个动荡的年代,不知有多少人被生离,他们只能默默思念彼此。男女主人公最终能相见市幸运的,还有许多人想念了一辈子终究未能见最后一面,令人无限感慨啊

    2020-1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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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落叶枫

    以自然,真实的笔触道出主人公一生的情缘,感动!触动人心的文字就是好文字!拜读

    2020-1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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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花落无声

      @落叶枫  前段时间没时间写,今天现赶出来的,很仓促。谢谢落叶枫!

      2020-1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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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落叶半床

    刚看到你这个主角叫马青竹,我就想好巧啊,我虚构了一个人名叫这个,但看看你写的是真实的事情,他们终不辜负青梅竹马这个词。淳朴的爱,真诚的人。所以看看这感情让人感动,让人觉得无怨无悔。

    2020-1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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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花落无声

      @落叶半床  故事是真实的,名字却是杜撰的。谢谢叶子!

      2020-1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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