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有你】远山之恋

作者:河洪    授权级别:A    精华文章    2014-05-08   阅读:

  
  那是上世纪60年代,我的父母由于家庭成份的原因,他们由省林业厅下放到川南林业局下属的大山采伐林场,刚满7岁的我,也随父母来到了林场生活。这里四处是高山,有着无边无际的森林。对我来说,一切都是新的,空气是清新的,含有花草的香味,也看到了之前我从未见的野生动物——大熊猫,猴子、野猪随时碰见,也有吓人的黑熊,特别多的是猬子和野兔,当地彝族人居多,他们打到野物后,往往就拿到我们林场家属区换得数斤大米,或是几元、十元钞票,然后买酒喝,我常常在路边碰到酒醉后睡着的彝族汉子。
  当地彝族人的房子散居在大山的树林里,称为“垛木房”,建房完全是就地取材,是用破了口的原木,交叉堆垛为墙,屋顶盖以劈开的木板为瓦,再压上石块,俗称“瓦板房”。当地彝族人对我们这些在林场工作和居住的汉族人十分友好,若是熟悉的人家,他们打到猎物后,往往会送块肉来,让我们也尝尝。
  那时,林场为方便职工的孩子能读上书,就在林场家属区办了一所学校,老师就在林场工人里找,在我们林场工作的人中不泛有名牌大学毕业生和高级知识份子,大都是因为家庭成份不好被下派到此工作的,从事着伐木、运木等出粗力的工作,能教我们这帮孩子也算有了“用武”之地。
  我与阿妞认识在我上学的路上,在一座石桥上我与阿妞相遇了。彼时,她一手拿一把砍刀,一手拿着一根挽着圈的绳子,她白净的脸盘,有着一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光着一双脚丫,尽管脚边粘了些淤泥,但脚踝以上还是显得白白净净。
  我见她模样好看,又有些可怜的样子,就主动搭讪起来,问她道:“不去上学吗?”
  她面带羞涩,说:“阿爸不让去。叫我上山砍柴。”
  我问:“你,喜欢读书吗?”
  她说:“喜欢,但有什么办法。”
  我说道:“你可以去教室上课,然后再去砍柴,放学后我帮你砍柴。”
  她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但又很快摇了摇头,说:“要是被老师发现,或是阿爸看见了,会打我的。”
  我说:“你放心,我们的老师可好了,我们不去读书,老师还会上家来作动员,我们老师喜欢读书的孩子。”
  她说:“我怕我阿爸。”
  我说道:“不要怕,他发现不了你,你回家时只要带上木柴就行了。”
  那天,她同我来到教室里,坐在教室的最后面,我为了照顾她,也主动坐到教室的后面(尽管我个子不高),上课的时候,老师看见了一个生面孔,问道:“这位是新来的同学?”,她脸一阵发红,想起身离开教室,我拉住了她的手。对老师说道:“她家在这附近,是彝族人家的。她想读书!”
  老师惊诧了一下,说道:“真是好孩子!大伙看看,你们这些林场职工家属的孩子,有条件上学,却还常常逃课。欢迎这位新同学来到我们班上课。”
  就这样,我和阿妞熟悉起来,她家就在我们林场家属区附近的山坡上,放学后,我帮阿妞把木柴悄悄地扛到她家附近,主要是怕被她阿爸看见。她回到家后,发现家里没有人,就叫我到她家坐坐,她会从火塘旁边拿来土豆、玉米粑让我吃。她家住房条件让我这个汉族少年记忆深刻,她家木结构的房子,房子的墙壁用竹编笆围着,房子是二层结构,二楼地板是木板铺就,二楼上面凉挂着玉米棒子。底楼堂屋中央放着一个火塘,火塘旁边堆放着一些木块,以及一些茅草,再有几床棉被,一些碗、盆放在一个木箱子上。我问,你们晚上睡觉在哪?她指了指那地上的茅草,说就在那上面。让我纳闷的是,虽然她家生活条件不好,再说这里的彝族人,吃饭没有顿数可言,饿了就拿火塘旁边的土豆、玉米粑就餐,可阿妞出落得像朵花一样美丽。
  休息了一会儿,阿妞说,他父母和哥哥回来了,我到房门口望去,那边的山坡上有三个人影,其中一人肩膀上扛着猎枪,另外二个人背着背篓。我赶紧把手中还剩下的一小块土豆放进嘴里,边咬边向她挥挥手,闪进她家房子旁边的树林里,从另一条路回家。我心里有些怕她的家人,也许她也不愿意让我被她的家人看见。
  春天里,百花争艳,森林里有许多不知名的花草,长出红的、白的、粉的、蓝的花朵,我与阿妞在森林中快乐的奔跑。阿妞会折几根柔软的树枝编一顶花环,将这些艳丽的花朵插在花环上面,戴在头上十分的好看。
  夏天里,放完学,时间还早,我和阿妞往森林深处走,“啾啾”鸟鸣四处响起,森林深处有更多的木耳、野生菌,以及没见到过的鸟儿,有的野兔子人走近了,才从草丛中窜出,倏地跑了开去,松鼠在树枝上跳来跳去,一下子又不见了。阿妞赤着脚,我问她,脚磕得痛吗?她说,已经习惯了,没有感觉到,只是怕森林里的害人动物。我就牵着阿妞的手,一前一后,或一左一右,阿妞的手细腻、温暖,看见树上有鸟窝,我会几下子爬上树,从鸟窝里掏蛋出来,放到衣兜里,下树后再从衣兜里拿出,把蛋放在阿妞的手心里,阿妞小心地收集着,或放入贴身的衣兜里,或用宽大的树叶包裹着,再用柔软的细草拴上,做成一个袋子提着。木耳、野生菌我们专选大的,用藤条穿上,挂在脖子上,一圈又一圈,是我们的收获,也像我们的饰物。看看天色不早了,我们满载而归,当然我还得给阿妞背上一捆柴。这是充满收获和快乐的季节!
  秋天里,森林里大多叶子黄了、红了,野果子红了、熟了。野柿子、野葡萄,还有不知名的水果,有得吃,常常吃得我和阿妞牙齿酸,肚子饱。地面上金色的枯叶叠了厚厚一层,软绵绵的,像是一张铺着的金色地毯,我们就躺在这张“地毯”上,抬天仰望着天,秋阳从树叶间的缝隙中穿透下来,似一根根金针倾泄而下。我思绪开始漫延,想得更多更远,我问阿妞,长大了你会走出大山吗?阿妞说,她喜欢这片森林,喜欢这里的人,愿意一辈子生活在这里。
  冬天里,森林里覆盖着白茫茫的一片,四处难以看到动物的身影,但用弹弓打在森林中觅食的动物,十分有利,树叶、草丛少,视野极好,长期的练习,我的弹子击打准确度极高,被我击毙的斑鸠、麻雀,我用绳子拴着,提在手上是一大串。阿妞跟在我左右,她家里没有给她买鞋,是我给了她一双布鞋(那是我在家里的时候,对我妈说,班上要搞互助活动,有条件的要帮助困难同学,我给我妈说班上有个同学的妈妈死得早,没人为她纳鞋,我给我妈这么一说,我妈顿生怜悯之心,就将我给的尺码纳了双布鞋。)需要说明一下,那时条件匮乏,一方面不好买鞋,另一方面大家经济不宽裕,许多人家都是自己纳鞋,冬天的湿地里不适合穿布鞋,大家就穿筒靴鞋,筒靴鞋的湿气大,不暖和,平时不会穿。我将家里空置的一双筒靴鞋穿出来,将我穿的那双筒靴鞋给阿妞穿上,我穿的那双筒靴鞋有点偏大,走起路来空空的,“噗嗤噗嗤”作响。阿妞脸颊红红的,是那种白里透红的红,鲜活好看。斑鸠、麻雀阿妞带些回去,到她家不远处,阿妞脱下筒靴鞋给我,阿妞把我妈给她纳的布鞋藏在草丛中,她只是在上学后,在教室里才穿上,因她家哥哥都没得鞋穿。大冷天,他们不穿鞋,竟然不生病,真是体质好!
  冬去春来,花开花落,一年又年,时光就在不经意间流走。转眼间,我小学毕业了,就不能在林场家属区继续读书,因为林场家属区没有办初中,我们家属区的孩子就要到很远的镇上读初中,是住校,周末才能回来。阿妞不能再上学了,她不能随我去读初中了。再者,她家里人看她渐渐长大,她阿妈就教她在家里织布和做彝族刺绣,帮阿妈做家务活。即便我周末回家,也难见上她一面。一次,我在河边见她在洗衣服,就走了上去,她环顾了四周,见没有其他人,才告诉我,她阿妈叫她不要和男孩子一起玩,她是有婆家的人了。一听到这话,我心里一下子似乎掉进了冰窟窿。阿妞见我神色难看,对我说道:“我也是没办法,我们彝族家的习俗就是这样的,定了娃娃亲,是不会去反约的,忘了我吧!我的好阿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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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审核编辑:花落无声   推荐:水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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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管理组   花落无声:
原始的大自然深处,少男少女自心底里生发出来的纯洁初恋,露珠般晶莹,童话般美丽。少年的初恋,风一样逝去,留在心里的,是淡淡忧伤,是一段成长的故事。文章格调清朗,文字表达流畅简洁,故事耐人寻味,推荐精华。


红尘会员   水语:
---如同韩剧里青春年少的爱情。如同二十年前琼瑶偏狭单调的唯美。清淡,稀薄,克制隐忍,远离人间烟火。在这样一个礼崩乐坏的时代,读到这样的爱情故事,是一种安慰。在这里,令人懂得爱情和情欲,并不是一件事;令人相信还有一种叫做“爱情”的东西是干净的。虽然很轻,稀薄得像来历不明的气体。但我宁愿爱情初始的样子只是这样轻、这样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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