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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老了

作者:墨斗鱼    授权级别:B    精华文章    2020-12-11   阅读:

  
  半夜的时候,母亲的咳声把我从梦中惊醒。母亲咳得很厉害,我合着眼和母亲搭话,半睡半醒中迷迷糊糊中听得母亲窸窸窣窣地穿着衣服,慢慢下炕,然后她到了外边的客厅,咳声变小。我强迫自己睁开眼,屋内灯黑着,母亲为了不影响我睡觉,竟摸黑穿了衣服。
   母亲的火炕此时正喷着温暖均匀的热,犹如一个巨大的暖水宝铺在身下,我的脊背已经密密实实一层汗珠。我一激灵,强令自己睁开眼从温暖的火炕挣脱,穿着单薄的睡衣趿拉着鞋进到客厅里,埋怨着母亲不该一个人跑到这么冷的地方,劝母亲回屋。母亲不依,我便一身单衣立在那里打着寒战一幅持久战的架势,母亲终于拗不过我,拿了水杯,乖乖坐到了屋里喝水。
    母亲就是那么一个人,为了别人不顾及自己的身体。
   七十岁的母亲有气管扩张的毛病。八年前一次咳嗽,咳出很多血,刚开始母亲瞒着弟弟弟媳,自己偷偷清理干净。后来被弟媳发现,才被送到县医院,被精度不够的CT机子误诊为肺癌。当时弟媳神色悲哀,眼睛哭得象桃子,村里有人问起此事她就忍不住地淌眼泪,弟媳做饭烧火时对着灶膛也泪汪汪地愣神。我也象霜打的菠菜,蔫蔫的,横竖拿不出个好主意。大姐在电话里嘱咐我要冷静,抱着一丝希望,我和弟弟带了母亲到了市协和医院就诊。
  那时母亲精神不大好,脸也有些白。她似乎从村里人躲躲闪闪、闪闪烁烁的言辞中知道了些什么,但是什么也没说。母亲躺在病床上虚弱而无助。看着母亲的样子我强颜欢笑、故作轻松,唯恐自己情绪会带给母亲压力,让母亲一下子垮掉。后来,加强CT结果出来,见多识广的专家,最终确诊为支气管扩张。象漫天的乌云忽然撕开裂口露出蔚蓝的底色,家里人不禁喜上眉梢。那次母亲住院,我和弟弟带着母亲吃遍了附近所有饭店,带母亲转唐山百货大楼买东西,还在抗震纪念碑广场上和母亲留了影。聪明的母亲当时心里明镜似的,只是佯作不知没有点破我们,化验结果出来后她也长长松了一口气。以后母亲每谈及此事,都会大笑着讲我和弟弟当时铺张的举动。直到现在,我们依然从心里感谢上苍的垂爱,让我们有一种失而复得、又找回了母亲的感觉。出院回老家后弟媳请来了亲戚办了几桌酒席以示庆祝。一直到现在,我一直认为是母亲一辈子做了很多善事上苍垂怜,也可能是我们做儿女的孝心感动了上苍,上苍才又延长了母亲的生命。如果我们不知道母亲多半生操劳的不易,如果不是母亲孝顺爷爷奶奶、伺候爸爸叔叔受了很多苦累,如果我们听信了县医院的诊断而不去协和医院最终确诊,恐怕母亲没有得肺癌,也会由于巨大的精神压力而免疫力低下患上这样那样的疾病了。
    第二天早晨在厨房里,我看见了瓷盆里和好的玉米面,才知道原来母亲半夜起来并非单纯为了喝水,也并非单纯因为怕自己的咳嗽声惊醒了我,主要是因为我一句“想吃发面的玉米饽饽了”的话,七十岁的母亲夜半起床,将烫好、放得尚有余温的玉米面里揉上了酵母粉。
    第二天中午,我从附近诊所给母亲买了另一种消炎药,让母亲吃。两个月前,也就是去年2012年12月份的时候,母亲喘得厉害,也咳得厉害。每天晚上躺下嗓子都象在呼呼地拉着风箱。码上三个枕头或再撂上一床被子,才能迷迷糊糊眯一会儿,可因为呼吸不畅,一会儿就醒。那次母亲在家里打了十几天的吊瓶,弟弟两口子坐在炕上尽心尽力地守着母亲,那次母亲好些了以后,我回到家第一次听母亲说人老了跟前没人不行的,多亏了弟弟、弟媳,不觉心里一酸,母亲真的老了。母亲年轻时不怕儿女走得远,只要有出息就行。许多年以前那个母亲,阳光下追打着我奔跑的身躯是那么年青而充满活力,那次因我骂街的缘故母亲举着鞋底满街筒追着打我,我最终没被母亲追到,因为母亲故意跑慢放了我一马。后来我回家后跟母亲承认错误,并从此再也不敢爆粗口。直至现在,母亲因为什么事笑骂着嗔怪我,我也只有嘿嘿笑的份,即使挨着骂心里也舒服。世上只有自己的亲娘才会骂得那么直白而贴切,母亲健在,能被自己的母亲数落又何尝不是一种幸福!
    晚上,我想给母亲洗一次脚,母亲不依。她洗脚之后我给她剪了脚指甲。母亲的脚因为这么些年的劳累已经严重变形,膝关节因为骨质增生和退行性病变的缘故硬硬地回不过弯来。若不是自己无能为力,母亲是断不会将双脚暴露在我面前的。母亲的大拇指的脚指甲有4、5毫米那么厚,我用大大的指甲剪,从一边剪起,必要时双手齐上,一剪剪重叠着推进,嘴不由自主地咧着随着难易情况张颌着。这么厚的脚指甲母亲是无法凭借自己的力量剪掉的。
    母亲真的老了,年轻时的丹凤眼变成了现在下垂的外眼角,而且眼皮重重的、厚厚的,年轻时的大眼睛变成了现在的小眼睛。个子越来越矮,腰越来越弯,腿越来越细,站立的姿势特别象生前的姥姥,个子、模样也越来越酷似生前的姥姥。不同的是她永远不会有姥姥的养尊处优和以自己为中心。母亲从年轻一直到现在,一直是个付出型的人,当中的很多苦,自是不用言说的。
   那天,我捶着母亲的脊背,让母亲直些、再直一些,母亲努力地试着,可无论如何脊背上都象背着个小小的背包鼓鼓的,过去那个挺拔的母亲已经走远。我赶紧用别的话题叉开,一转身闪光的东西已溢出眼角。
  2013-04-12
  
  审核编辑:冰斯语   精华:落叶半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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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散文副主编   冰斯语:
世界上,无论男女老少,都会深爱着同一个女人,那就是母亲。母亲会为了自己组建的小家与子女不畏艰辛的付出着,当家庭生活与儿女向着她期望的方向发展时,她却老了。作为儿女,不管做什么都无法与辛勤一辈子的母亲相比拟,唯有好好陪伴好好孝顺,回馈日渐年老的母亲。


我来评论这本书

  • 最新评论

最新评论14

  • 英沙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家有二老,添财送宝。母亲在,真好。

    2020-1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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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清清流水

    母亲是天下最疼我们的唯一亲人,妈在家就在,祝福阿姨身体早日康复!

    2020-1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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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落叶半床

    鱼儿,这个排版。
    看她老去,心里百般滋味。
    现在母亲好么

    2020-1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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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墨斗鱼

      @落叶半床  前年,我带她去唐山二院进行了左膝置换手木。现在腰弯得更厉害(腰椎有两节已空),耳聋也更厉害。血压血脂内脏正常,手有些抖。明天回老家去看她。

      2020-1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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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落叶半床

      @墨斗鱼  去看看吧。人老了,多受罪的……

      2020-1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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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墨斗鱼

      @落叶半床  看着这文儿,忍不住又流泪,时光残忍。以前每天冬天都在我这儿,这两年看孩子,母亲怕我累没来。我真的好怕,女儿孩子上幼儿园了,母亲不在了呀。

      2020-1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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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墨斗鱼

      @落叶半床  是每年冬天。

      2020-1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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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墨斗鱼

      @墨斗鱼  是,叶子。

      2020-1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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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墨斗鱼

      @落叶半床  是,叶子。格式以后我老是注意。

      2020-1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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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落叶半床

      @墨斗鱼  你说的,我也想哭了。

      2020-1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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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冰斯语

    母亲有缘是我们的坚强后盾,惟愿天下所有的母亲健康长寿

    2020-1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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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墨斗鱼

      @冰斯语  谢谢斯语!母亲永远是我们的坚强后盾!

      2020-1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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