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 流年似水,父爱永存

作者:墨斗鱼    授权级别:A    精华文章    2021-02-06   阅读:

  
  昨天,是阴历小年,也是父亲的忌日。晚上,我和老公一同去十字路口给父亲烧了纸钱。黑黝黝的夜色中,两尺来高的淡红色火苗跳着舞,我一边和父亲絮絮叨叨说着话,一边在用粉笔画出的圆圈中用树枝拨弄着燃烧的冥纸。
  1993年1月15日那天,正是阴历小年。早晨9点多钟,当弟弟、我和老公三人跑在医院狭长的过道上,他们已经将我远远甩在后面,气喘吁吁的我,迈不开步,浑身是汗。产后还没恢复好的身体说不出的疲累,当时女儿刚出生45天。
  病床上气若游丝的父亲脸色苍白。头天晚上,母亲独自看护他时,他已经吐出半盆鲜血,医生已经开出了病危通知单。那时没有手机,家里也没有电话。母亲从开滦医院用开滦内线电话打到我所住地方的门卫时,因为报错了楼号,没办法通知到我们。当时,原本应同母亲一起看护父亲的弟弟,因父亲病情转轻,也被母亲打发到我家里休息。第二天早上楼上大哥7点来钟去楼下买油条豆浆,见食堂门口的小黑板上写着“××,你父病危,速去医院”的字迹后,赶紧通知了我们。我们把45天的女儿托付给他们两口子,赶往医院。
  坐上23路公交车,感觉公交车像爬山的老牛那么慢。在古冶转成10路公交车,我们在公交慢吞吞的早高峰行程中,徐徐向前,我的心里早已着了火。那时没有出粗车,普通的我们也没有公车私用的份量和级别。四十里的路程,已成天堑。
  所幸,父亲一直在等我们,虽然紧闭着双眼。因为母亲曾在父亲耳边,一次次重复:“孩子们就该到了,等着他们。”我们的呼唤声中,父亲慢慢睁了睁眼,重又合上,什么也没说。一个小时后,父亲心跳停止,护士拔掉了父亲手臂上的针头,我们为父亲穿上寿衣,父亲身体微热,余温尚存,只是脸色变黄。
  父亲去了,去另一个世界了。
  夜晚,黑黝黝的夜空中不时传来震耳欲聋的鞭炮声,间或有各种各样彩色缤纷的烟花绽放。人们都在庆祝阴历小年的到来。而我们的小年被冻结了。我抬头仰望夜空,想象着父亲已在高寒处,离我们越来越远,温热的泪水爬满脸颊。记忆的阀门一经打开,便一泻千里。
  小时候,父亲喜欢让我坐到他脚背上,面朝他,他会抬起腿让我“飞”起来。而我乐此不疲。
  我五岁时,两颗门牙外边又长出一颗牙,上嘴唇往外鼓着。在冬天一个干冷的早晨,父亲推着独轮车上坐着的我,步行7里地,去镇上的医院把牙拔了。犹记得当时打麻药的针管是淡蓝色的,当时飘着小雪。父亲当时什么表情,忘了。
  七八岁的时候,坐在父亲“红旗”牌加重二八自行车的前梁上,父亲蹬着自行车,而我在给父亲唱歌。唱的什么歌忘了,只记得当时父亲的嘴咧得大大的,很开心。
  记得1976年7月28日,唐山大地震的当日下午3点多钟,我们三个孩子和爷爷奶奶正蒙着雨布一字排开蹲坐在麦秸垛边,天空下着蒙蒙细雨,父亲骑着他那辆“红旗”二八自行车返回了家。他左腿从膝盖到脚脖子一片血糊糊的,当时正驻扎在村里的上海医疗队的医生们(他们是地震之前就在村里驻扎的)对父亲伤口进行了简单的消毒包扎。早晨3点42分,下2点班的父亲正在宿舍睡觉,强烈的震感把他惊醒,土渣不断掉到脸上,宿舍和楼道上黑乎乎的,灯全灭了。从楼梯往下跑时余震未息,一片漆黑中被楼道上躺倒的自行车车把和碎裂的砖石划伤,之后和领导请了假,骑行一百公里历时将近8小时返回了家。父亲到家腿部简单包扎后即刻同叔叔、妈妈用木头椽子搭起两个狭窄的简易棚,三角形状,顶端尖尖的,上面蒙上防雨布,底部悬空。傍晚暴雨倾盆,电闪雷鸣,我们三个孩子和爷爷奶奶睡在里边,而父母亲和叔叔一直坐到天明。
  小学毕业的那年,父亲逼迫我学骑自行车。怕摔胆小、身体不协调的我,常常推出自行车之后,便去和小伙伴们在树荫下玩“走子”游戏。后来在父亲亲自监督下,才硬着头皮骑上鞍座,父亲在后面扶着车后座跟着跑。现在想来幸亏那时父亲的逼迫,否则我现在可能依然是个不会骑自行车的人。
  上初中时,一般孩子都用《新华字典》查生字,而父亲当时花10块钱给我买了本《现代汉语词典》。
  镇高中离家7里地,冬天我每次骑自行车放学回家,手都冷得像冰块。只要父亲在家,便用他那双大手焐着我冰凉的手,直至我的手暖和起来。
  结婚后,一次自己试着拆洗被子,不会引被,把被里和被面分别和被套绷在一起。父亲发现后竟欣喜地告诉母亲:女儿自己会做被子了。害的母亲空欢喜一场。而我也在一次次的尝试中,左手手指头肚被扎得血淋淋的,右手带上顶针学会引被,学会了做被和褥子。
  震后,在房倒屋塌的废墟中,母亲曾捡拾出一摞塑料奖状,还有曾镶在玻璃镜框中的奖状,这些都是父亲得的。父亲下井的8小时里,从不带干粮,升井后再吃。当时食堂主食里有60%的细粮和40%的粗粮。他总是先把粗粮饭票花完,留些细粮饭票临回家时买回香喷喷的肉包子,白白的、小小的,用报纸裹了拿回家,远远就能闻到一种葱香味。这样的美食对于我们这些长期见不到荤腥的孩子来说,当然是牙祭了。长期高强度的体力劳动再加上营养不良,得了慢性肝炎和胃溃疡的他从1979年就开始在家待病劳保。而最终因肝硬化导致的胃静脉破裂出血,导致他撒手人寰。
  父亲最后一次住院,正是我生女儿第二十六天的时候,当时父亲让家人瞒着我,住到矿医院。女儿30天的时候,父亲病情恶化,需转到局医院,婆婆不得已告诉我,唯恐我见不到父亲最后一面落埋怨。当时我浑身上下捂得严严实实,头上冒着虚汗、忍着腰痛赶到医院,正为父亲办理转院手续的弟弟正满处找父亲的医疗本。我翻找着父亲的东西,急得满头大汗,后来终于在父亲正穿着的上衣口袋里找到他的医疗本。而我,也幸亏那身汗,身上的风寒除去了不少。当转到局医院,弟弟背着已经没力气行走的父亲穿过长长的过道走向病房,我的心已被撕裂得千疮百孔。我到洗手间打开水龙头,哗哗的流水声中,嚎啕大哭。
  父亲最后那次住院,我没能照顾他一天。为人女儿,我遗憾。
  流年似水,转眼28年过去了。失父之痛犹在,愧疚之心尚存,镌刻在我心中的父爱依然鲜活。它告诉我应该如何当好父母,如何继承父亲的遗愿好好地活,活出自尊、活出自信、活出真我。
  2021.2.5
  审核编辑:落叶半床   精华:花落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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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散文副主编   落叶半床:
时间定格在28年前,而28年后的今天,那段伤痛带来的记忆犹是深刻的。怀念,一直在心底,深深长长。而流年的伤总也强不过父亲在世上留给女儿的爱,强大的父爱从小的陪伴着作者,留存记忆的坚强和温暖,让“我”一路成长,活出真我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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