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零狗碎话人生●不子贵的狗娘 人活一世，狗也活一世。生命不在于过程的长短，而在于经历的纷繁和质量的高下。
有的狗来到世上吃香的喝辣的，享尽了人间的口舌之福，它的拿手好戏无非是摇尾乞怜，用一副可伶的模样，赢得主子的青睐，而有些狗的命运就不同了，尽管它也善解人意忠于职守，但是它的主子无能，任它做出多大的贡献和牺牲，依然无法改变吃糠咽菜、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悲惨命运。不同的命运决定了狗不同的生命轨迹。这不能怨狗，狗是世上天生的、最忠诚的保安，无需做太多的培训，无需到任何警官学校去升造和进修，它们都知道来到世界的唯一使命，就是守夜和执勤。
在乡下生活的时候，我的院落坐落在一所小学的墙后，除了种庄稼之外，我最大的兴趣就是看点书、写写文章。但是，那个时代的农人连生活也是捉襟见肘的，根本没有闲余的钱用来买书订报。好在我的住处与学校很近，农闲的时节，我就到学校和老师们打打交道、聊聊天，顺便从他们案上借些报刊书籍之类，满足我求知的欲望。
后来，我发现有一只狗经常出现在学校的厕所里。这只狗狗的血统貌似高贵，生存让它不得不选择对厕所的依赖。我们的话题也不可避免的围绕着这只狗狗展开。在交谈中我才知道，这只狗狗的原主人是在县城里当官的。那年，县城里展开了打狗运动，为了让狗狗生存下去，当官的主人就把它的宠物，转赠给在乡下种地的农民亲戚。狗狗的命运从此急转直下，正应了那句不朽的古话：下山的老虎不如猫，落架的凤凰不如鸡。务农的主人成天被季节和农事追赶着，哪有闲余的时间和一只狗交流感情，这只狗狗就变成了我们那里一只典型的流浪狗。乡下人有点粗粮野食也不会考虑到狗狗，耕地的牛、下崽的猪、下蛋的母鸡拉车的驴，都需要草料喂养，哪有闲余的草料喂养一只闲游浪荡的狗。好在狗狗生来就有吃屎的天性，还勉强可以维持生命。
学校的厕所是封闭式的，无所事事的狗狗很晓事似的总是在学生上课或下学的时候，悄悄地潜入厕所，完成填饱肚皮增加能量的工作，小时光过得还算消停。后来，不知是调皮的学生把它丢下粪坑，还是它自己为了图方便跳了下去。总之，以后的日子里，狗狗的吃和住都不用再跑来跑去了，厕所成了流浪狗的家，而且还免去了人们的追打。
季节的变化，改变了狗狗卑微但也安逸的生活。寒冷的冬天降临了，厕所的粪便很快就冻成铁石般坚硬的冰块，狗狗瑟缩在厕所的一个角落里“吱吱”叫唤，一副可伶可爱的模样。狗到了患难时也和人一样，一双明晃晃的眼睛盯着你，目光里不知包含了多少感恩和祈求的美言，不用琢磨，那绝对是世界上最好的、最能感动人的“文章”。它的目光动摇了所有人的恻隐之心，对生命的敬畏，让我们琢磨救苦救难的方式。
我从邻近人家的草垛上抱来了几捆玉米秸秆，扔进了厕所的蹲坑，一来可以解决狗狗寒夜里不至于身下冰凉的问题。二来为它搭建了一个可以重新回归村庄的阶梯，它可以轻易地缘着秸秆爬出粪坑，像从前一样在村子里自由行走。
这无疑是改变命运的举措，我不知救狗一命能造几级浮屠？善解人意的狗狗完全理解了我的意图。第二天中午我就在村子的大路上见到了它，它用那双明晃晃的大眼睛望了望我，然后像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扭过头，轻盈柔曼地滑出了我的视野。
之后，它逃离了吃屎命运，又走上远路觅食的漫漫旅程。为了生存它不得不跑到十几里外的县城安慰辘辘饥肠，而夜晚总忘不了回到名叫唐家湾子的故乡。
这就叫做狗不嫌家贫。
后来发生的事件告诉我们，它不仅在城市寻找到了赖以生存的食粮，也在茫茫狗海中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爱情。次年春暖花开时，它生下了一窝精致可爱的狗娃。这些狗娃沿袭了母亲作为官家宠物时的高贵血统，长得机敏灵活、楚楚动人。可以毫不夸张的这样说：如果你是一个热爱生活的人，那么你一定会爱上这一窝活奔乱跳的精灵。
这些狗娘养的精灵，通过母狗殚心竭虑的喂养，很快成为人们觊觎的对象，尽管狗娘奋不顾身的保护着，还是经不起人们的威逼利诱。一个个孩子渐次被人稀罕着抱走了，一个欢乐的大家庭就这样在人类的操控下崩溃了。生育了这些优秀儿女的母亲，依然没有摆脱生活的困扰。
一日黄昏，我看见它瘦骨嶙峋、形单影只的行走在黄土飞扬的大道上，望着西下的夕阳“吱吱”地叫了几声，这不是狂犬吠日，这是一个没落潦倒的狗狗对世界发出的诘问，是一个阅历狗世沧桑的狗狗对命运的哀叹！
子为父隐，母因子贵。这是人类约定俗成的规则。而人类的法则，对于狗是毫无意义的。一只狗可以借助主人的势张牙舞爪、高声疾呼，却永远也无法感受到属于人类的“天伦之乐”。
望着伶仃瘦削的身躯，我禁不住潸然泪下。
2019年5月17日草于苏武社区
审核编辑：韵无声 精华：韵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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