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渐尽,疫情已经安定好久了,前一个多月也打了新冠疫苗,筹谋着趁五天的假期去赴约那些在梦里促膝长谈的知交。
连日忙碌。先是学生进行中期考试,紧接着组织开展经典诵读大赛,已经有一周多没有好好睡一觉了。五月的第一天,我睡了个自然醒。起床,洗漱,九点多了,心里有点慌,说好要陪爱人去理发的——妻子因忙碌于照看孙女,花白的头发已经显出一些苍老了。
一同吃完早餐,就去理发店。走在街上,看着她的背影,脑海里就不由自主地幻出三十年前的情景,心里泛出一点点的痛楚。岁月把曾经的风姿磨砺成一张发黄的老照片,而她依旧沉醉在自己狭小的圈子里,一笔笔描绘着临近夕阳的晚景。紧赶几步,牵住她的手,她先是一惊,而后就笑了。
洗发,染发,修剪,两个小时里,除了偶尔递上一杯水给她,我就坐在理发屋的沙发上,恍惚是在等待着即将出嫁而理妆的新娘。为她理发的女孩手艺非常好,人也长得清秀,看到她们不时在窃窃私语,我竟然有些紧张,该不会是埋汰我疏于照顾爱人吧。我的心里有了一个计划。
爱人属于那种耐看型的女人,不见了白发,觉得一下子年轻了许多。出了理发屋,她说不想吃午饭,要回家。
“上街”,我说,“我们去商场溜达吧”。
我知道,妻对邻居女主人的裙装心仪已久,是该好好为她添置些时装了。又是几个小时的奔波,总算是买了一套时装版的运动套装、一条连衣裙和一件衣服。每每她抱怨价格太贵,都被我一一说服了。可她也硬是拉我在安踏旗舰店从头到脚消费了一番。我准备打车回家,可她非要走回去,拗不过她,只好徒步返回。路过二中的天桥时,我们就在那里吃了牛肉米线。我在感慨有些劳累的同时暗自惊叹,女人购物咋就不知道累呢。
回到家里,妻一下子就倒在沙发上:“累死我了”。我把早已经准备好的讪笑咽了下去,走过去,脱掉她的鞋子,却看到白色的袜子上居然洇出一些血渍,她脚上的鸡眼磨烂了。
“你干嘛非要走回来?不就几块钱吗?”我生气了。
“没事啊,我就喜欢你陪我一起逛街。”
我强忍住眼睛里的酸楚,烧了热水,加了醋,让她泡完脚,看着她睡熟了,我才回到书房。
很多时候,我总是抱怨命运把几无共同语言的两个人捆绑在一起,可今天,我却开始讨厌我自己的自私。我们一起走过的三十多年里,她陪我吃了太多太多的苦,终于熬到退休了,还得拖着病弱的身子照看孙女。她虽然读书不多,可非常理解和支持我看书写诗。这几年我在开展诗词教育公益培训,从未因家务事耽误过一节课,这其中离不开她默默地支持。每当我写出自己满意的诗词时,我总是读给她听,只要是她听不懂的东西,一概摒弃。也正因为这些,我的诗词逐渐简洁明快,以求“接地气”。
打开电脑,开始编辑墨舞红尘中文网的古版诗词。虽然和各地的诗人未曾谋面,却仿佛如故友一般。五一长假,许是好多人忙于游玩和应酬,诗词作品不多,很快就编辑完了。
躺在床上,听手机里师太(吟湄,比我都年轻,墨舞红尘里大家习惯这样称呼她)发来的视频,是古琴演奏的《湘江怨》,有些陶醉,逸兴所止处,遂成一首七言:
七绝观吟湄抚琴照见寄
凭谁黄鹤问珍宜,梦里琴声酒一卮。
望断浮云千里路,春归不敢寄相思。
夜未央,把诗发给吟湄后,随手翻开床头的《船山诗草》,静心去赴约那些在梦里促膝长谈的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