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有你】《胭脂扣》

作者:凤凰木    授权级别:A    精华文章    2014-05-13   阅读:

  
     
  “真实的东西往往最不好看”,那么你还要不要看?求真是要有强健的心智和精准的定力的,没有任何准备的一厢情愿的人最好不要掀开这层面纱。但不掀开,两个人如何赤诚相对?如真似幻月?若即若离花?对方最真实的底色都不知道,最生动和原始的心流都不清楚,以后的路还怎么走?
  如花深谙这个道理,但说破了并没有真的看破。托付生,托付死的男人并没有等到,她疑窦重重地踏上寻找之路。那神情就好像一个手托玻璃珠子的孩子,穿廊过巷,回头才发现手里原来是空的,大睁着眼睛,有一丝不甘心。其实,真实的东西最不好看,为何非要看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再走?把路走死,纵然是一个鬼魂,又该去往哪里呢?
  孔子说:敬鬼神而远之。那么孔子和我一样,是信鬼神存在的了。但信而不究,存而不论,活不好现世就不要装高深去考察未知未卜。再者,我心气弱。影片中只要沾个鬼字,我就不想看。但最后终究还是看了。关锦鹏的女性触角果然不虚,细腻,华丽,迷离。《胭脂扣》剔除了两位主角的个人气质魅力,故事框架并不新鲜,情节设计也说不上多精彩。当然,所谓“鬼”也不过是虚晃一枪,说的还是痴男怨女的不了情债。这样的影片写读后感,拓展的空间应该不大,但我还是低回再三。
  真和美时有抵牾,当然这是表面上的现象。美不长久,恰恰因为真得不够。把人性里最本质的东西剥离出来,用审美的眼光去打量,这是方法论的不当。二者虽有结合,但并不是平行或交叉关系。更不是反比、正比、开平方。承受真等于预备美。这要求一颗勇敢之心。结果如何,考较的最后其实还是心性。从这个角度讲,求美是一种理想,而求真是一种践行。
  十二少的爱情来得如镜花水月般美丽,对女性的体贴温存和耐性都一时无二。男装的如花对着神情恍惚的他一唱再唱,这是一个暗示:未动情之前,女人总是居高临下,占尽无所顾忌的优势。而当二人赴死前夕,男人的怯懦迟疑和当初追求女性的坚决洒脱形成鲜明对比。这时,乾坤倒置,风向相易。这是女性普遍的悲哀:一押上真心,就一往无前,恨不得生死相随,从此处处被动,行动得咎,事事掣肘。
  报纸男(万梓良)的女友阿楚问他:会为如花动心吗?万梓良一言道破天机:会动心,但是如花的感情太浓烈,我承受不了。
  这就是如花和十二少的症结所在。也就是说,当事物表现为日常温吞的面相时,男女之间的情愫很难称量孰多孰少,只有用某种极致的手段、或者因某种境遇、因缘、主动或被迫形成一种尖锐的冲突时,才有了一个可供衡量多寡高下深浅的标准。此时,假设被成立,石头被水托出。事物缓缓打开了它最真实和难以承受的一面。
  当浓烈遇上摇摆,真遇上更真,总要有个结局为这种差异负责。很难说十二少就是假的。他的确不假。也不能指责一个人的贪生怕死。生命如此可贵,怎么可以浪费,从医学心理学上来讲,一个被从死亡线上拖回来的人最能产生保全性命的本能冲动。一切都是对的。但两种不同的选择产生在两个恋人之间,悲剧就成为为悲了。也就是说,一个是楠木,一个是桦木。有不对的树吗?没有。不对只在于把不同的树往同一个秩序里编排安放。
  这个故事里,说的其实不是生命观和爱情观:真爱就要殉情?不殉情的就是不好?往这个角度较真,那就是挂一漏万。
  殉情?我也会。年轻时候我常这样想。当然,现在我已经中年了,早已经不这样冲动了。我同样不能说:我不会为任何人殉情了。我只是说:在我说出一个判断之前,我会审慎许多,并仔细分清那是一种抒情冲动还是真实发生,是一种概率还是爱的性情。
  所以,电影里说的殉情其实并不是殉情,只是一种把有差异的爱推到极致处境的手段。弄明白了这一点,我们的思绪就好理顺的多。
  生活的残酷比任何电影和故事都有过之而无不及。之所以不惊心动魄,是因为太多的日常灰尘遮掩核心处的冲突。电影要做的,就是把这些灰尘抖落掉,节约大量时间和空间。《胭脂扣》,一个被净化处理的生活标本。
  男女情爱,对我有无穷无尽的疑惑要解。谁能告诉我一个至简至高的解释,我将从此不再做任何借题发挥。说到底,我只是一个爱的欲望过高的人。我经常跟自己说:你就是一个无边的荒漠。
  胭脂扣里的这句台词,其实我听过。“你的感情太浓烈,我承受不了”。几乎一字不差。那时年少,看真当然看不出来,以为手边的就是一生的,灼痛手掌都不肯放弃,这一说,十几年就下来了。果然是太浓烈。果然是承受不了。——是“承受不了”,并不是“承受不起”。
  生活在上,卑微在下,我只能暗道惭愧!荒漠不是人人都有资格做的。我想我应该做个荒坡最好。荒漠是需要对手的。人世惶惶,经过的,只有风。
  我很看重万梓良和女友因如花的一段情缘而彼此审视打量的过程。没有极致的对比,二人风不起云不动,不知情重可以不畏死。在街上,他们第一次对彼此产生了深深的惶惑:“你会为我死吗?”“不会”。“你呢?”“我也不会。”——这正是我们普遍面对的乏力的情爱现状。是不是真需要去死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没有这份刚烈的心性了。在这里,“死”完全可以置换成其他词汇:比如“承担”“负责”“做某事”“换一个活法”“改变某种价值取向或思维状态”,等等,不胜枚举。答案都是:不会。我们面对的情爱很大程度上不过是一种妥协和自怜。真正的爱是一种需要血性的东西,热烈而决绝。如此珍贵,奢侈,人们已在理性的烟雾弹里把它遗失殆尽了。
  《青蛇》里有一首插曲:人世如斯,情真情痴。如花从地底钻出来,万种爱的欲望已成人间遗物。我想真实的人世并不需要她的偏执。人们惯于用权宜和平衡来取直他们的道路,并不曾想为曲折而自然之物牺牲什么。这是一个疯狂到平静的世界,这是它的真相。
  一枚胭脂扣,装饰了谁苍白的人生。这是女性的宿命?还是理想之爱的挽歌?但人生无意义,不是早就知道的吗,非得要历尽这千般曲折才洞然于心?如花转身离去,多年盼望成空,但并没有看见有多怨恨,近乎释然。天下故事,我不愿意看见萧条的结尾,悲哀的了然。这次我宁可理解成看破也说破,但情还在那里,不生不灭,不起不止,如永恒的焰火。他人的放弃说明不了什么,因为我还在这里。
  
  
  审核编辑:梁星钧   精华:梁星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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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红尘会员   梁星钧:
文章写得激昂悲壮,通过对爱情现象的描写而抒发感慨,极有见地,在用词上也见锐利。我版评判标准沿袭以前一向极严,给个精华鼓励促进并激发一下,以前给低了评审级别的作者还望理解,因为我们的目标是写好评论而非什么精华与推荐,乃至上不上刊都不太重要。本篇我极欣赏作者的见地及其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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