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老太买完菜不回家,坐在自备的小马扎上择菜。
这会儿她正择到芹菜。她把芹菜从外到内一层一层剥开,直到露出最内的芽——这个芽太小,马老太怕掉,择菜的时候直接送进嘴里吃掉。
她正这样边择边吃的时候,摊主从摊位上探出头来,问:“好吃吗?您老姐总这儿择菜,精华也都没落下。”
“嗐,这小菜心,走路上会漏,搁水里洗会冲跑,炒了吃夹不住,不如我这么着新鲜又不糟蹋。”
“那您在这择菜哪如家里便当?”
“这您就不知道了吧?我这儿择菜,垃圾就在这儿啦,回头市场里一块儿就给收拾了的。拿回去,我垃圾分类不对,一准被儿媳妇说。我不爱和她吵吵。”马老太举着手里的芹菜根,“垃圾分类,垃圾分类,我多少年也没分过的——垃圾哪还能有这多讲究?”
“干的湿的,有害的无害的,可回收的不可回收的。干香菇是湿垃圾纸尿裤是干垃圾。玉米皮是干垃圾,甜芦粟是湿垃圾……搁从前,所有吃不了的剩饭剩菜统统倒给猪吃,什么湿啦干啦的?再说那纸尿裤,跟塑料袋一样,方便是方便了,倒是平白又多了一样垃圾。”
“老姐这门清,还说不会分类?您这是不想腌臜自个家的地板。”
“您这话,咋那明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这带孙子烧饭的,成天价没个闲。在这儿总比家强,还能和您唠扯不是?”
“明白人。”
“那咋说我也是培养出三个名牌大学毕业生的妈呀。现今我顶看不上我那大儿子儿媳的,回家就对我大孙子大呼小叫的。他仨,我那仨小子,从小我就叫他们千万别用坏了脑子,歇着点。常话说的是脑壳用坏了,给你个国家主席也不顶用。他们哪儿哪儿都好,就这点我看不上,对我大孙子动不动就吼上了。想当年,他仨,我从来轻声慢语。靠吼能吼出大学生?我亲手培养的大学生被一眼相中了,倒看不上我这培养人了?到哪里也是这样理,幼苗苗可不能胡掐。就像择芹菜,最嫩最鲜的不是……”
话未完,马老太猛想起该去接大孙子了。她忽地一下站起来,边和摊主告别,边收好小马扎放到助动车上;然后随手把菜往助动车菜篮里一搁,骑上往学校方向而去。
马老太翘首望着大孙子从学校里出来,边摸孙子的头边柔声问“饿了吧”,掏出事先从小卖铺买的零食,塞给孙子。马老太喜滋滋地看着大孙子吃,心说:“他们说这是垃圾食品,可孩子爱吃,爱吃就开心,开心脑子就灵光。灵光了还不学啥就是啥。咋说我也是培养了仨大学生的妈。”
马老太喜滋滋地瞅着大孙子,越瞅越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