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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之后,我忽然接到福尔摩斯的来信,他在信中说,雷斯垂德告诉他,劳拉死了,她在狱中用自己的鞋带吊死了自己。
中午刚过,我见到了福尔摩斯。他慵懒地坐在贝克街他的家中的躺椅上半闭着眼睛,脸色苍白,一副病容。我询问他是否有什么身体不适,他却摇了摇头。他睁开眼睛,欠了欠身体说:
其实这时,警察并没有完全下结论,他们认为在直接证据不足的情况下,认定劳拉有罪是荒谬的。他们让劳拉做好上法庭的准备,要她请一个公费律师,但劳拉拒绝了。谁也不知道,她的想法已经是一心求死。
她不是说,她藏下了一大笔钱吗?我问福尔摩斯。
哪有?福尔摩斯说:她说的话你也相信?
过了一段时期,我们才知道,那个雷斯垂德,在案件侦破之后,倒是基本实现了财务自由。不过,那家伙很低调,不显山不露水的。据雷斯垂德自己说,他是得到了一户远房亲戚的遗产,那是他父亲共祖父的叔伯兄弟。但是,我们始终知道,这话不可信。他怎么把劳拉的那笔脏款弄到手,又将它们洗白的,我们不得而知。调查一个政府公务人员的私有财产,并不是福尔摩斯先生的业务范畴。然而,如果有人委托我们的话,或许我们会一起去认真地查一下。但是没有人这样做。我们能够享受的是,每隔那么一段时间,雷斯垂德先生便会邀请福尔摩斯到伦敦的中国茶馆喝茶,当然,我亦在邀请之列。
我对劳拉的死心存疑问,而福尔摩斯更是始终对劳拉的死耿耿于怀。这个雷斯垂德,他的身上掩盖着多少秘密呢?
但看情形,福尔摩斯已经没有心思去多管闲事了,尽管他这个人一向勇敢正直,疾恶如仇。
我问了他一个问题:你爱她吗?
他知道我指的是劳拉。
不知道,也许吧。福尔摩斯叹了口气说:但我想,我本可以救她的。
为什么?怎么救?我诧异地问。
福尔摩斯抽着烟斗说:雷斯垂德所有的审查档案中,囊括了几乎费德尔山庄的大小人物。但是,他始终忽略了一个人。
谁?
那个驼背人。他拿着烟斗敲了敲桌子说:就是牵着我走进山庄的那个家伙。后来,他一直都不见了,这是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我判断,问题的症结就在他的身上。这个家伙,就是藏在背后的费德尔公爵。
他?他会是费德尔公爵?公爵不是已经死了吗?
福尔摩斯往椅子背上仰了仰身子说:
我们谁见过公爵死了?谁?我们都只是听说,是不是?我推断,那个驼背人,他一定就是这个公爵。劳拉投靠他之后,他或许得了一场怪病,或许象劳拉叙述的那样,在多年前的决斗中受了重伤。也许,他有一种遗传疾病,变成这般模样。但我可以非常肯定地说,一定是这种病折磨着他,使他变成了一个恶魔。
这是一种杀戮间的平衡,他见不得劳拉不断地交男友,甚至往家里带男人。因此,他便杀了这些男人,以泄私愤。他的所作所为让劳拉忍无可忍。为了报复这个畸形的变态者,劳拉杀害了公爵与前妻生育的几个儿子。就这样,在不断的杀戮中,他们得到了快感,达成了一个默契,即劳拉将男人带回来,让驼子杀掉,或者两个人一起杀,然后掠夺这些人的随身财物。
这样一来,法布尔死于何人之手,便水落石出了。当初,法布尔逃亡到费德尔庄园,发现劳拉在这儿经营得很好,他欺负驼子是个残疾人,便想鸠占鹊巢,没想到,驼子在体力上可能不行,在智力上却更胜一筹。劳拉起初想给一笔钱给这个法布尔,让他离开,当她看到法布尔并不想走的时候,也束手无策。就在劳拉对法布尔的去留首鼠两端时,公爵本能地感觉到了危险,一旦这对狗男女联手,他将死无葬身之地。于是,他决定先下手为强,法布尔就这样死了。至于那个银行家,则完全是一个冤大头,他其实对任何事情一无所知。这个劳拉,到死还在撒谎,她对法布尔的感情真是令人不可思议。不过,我敢断定,这个驼背的家伙没处可逃,现在,他一定还在庄园里!
福尔摩斯说罢,从躺椅上一跃而起,他拿起手杖和礼帽说:不要通知雷斯垂德,我们赶紧去费德尔庄园。
我们租了两匹快马,从贝克街飞奔了出去。数小时的骑程之后,已经是黄昏,我们到达了卡拉斯湖的乡下,站在山边,离费德尔庄园还有百余米的距离。远远可以看到费德尔庄园前,城堡的大门黑洞洞地开着,似乎里面没有任何活物。
我正要向前,大地上似乎隐隐约约地响起了闷雷声。福尔摩斯一把拦住了我,我们骑马向山上跑去。
我们喘息未定,刚刚站住了脚跟,这时,天色已晚。山地间森林的阴影象一张巨大的网,向我们扑来,宏伟的城堡矗立在我们的面前,也拖带着无数的黑影。一道光亮流星似地自天宇间落下,打在城堡上。我们抬头看时,只见一轮血红的满月炯炯地挂在天间,那一道光就是从这一轮血月中射出的,这时,它的光在城堡上细细扫过,我们能够看到,那城墙上有一道非常深刻的裂痕,象一道黑色的闪电,它正在不断地越开越大,分散成更多的裂痕,一种断裂般的炸响咔咔而起。
紧接着,一股旋风仿佛从天外袭来,令我大大地打了个寒噤,轰隆一下,象是天崩地裂,巨大的城堡竟然开始坍塌,坐落下去,分裂成无数齑粉状,象倾倒垃圾一般,滑进了正在滚涌而来的湖水之中,瞬间便灰飞烟灭了。原来,海水漫进了卡拉斯湖,让山脚下涨成了一片海。
这时,四周陷入了一片黑暗。我们感觉,那黑气沉沉的夜,象是正在悄无声息地死去。我的全身立刻被冷汗湿透,心想,若不是福尔摩斯阻拦我,这会儿,我可能已经埋在这废墟下面了。我们怅惋地看着城堡的残骸,长长地叹息着……
后来,雷斯垂德传来的消息说,就在这天晚上,处决劳拉的命令刚刚下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