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板铺就的小巷狭窄、幽深,正是仲夏午后,阳光从樟树叶间漏落在石板上,硬是让人生出几分的惆怅,如若不是长一声短一声的“磨剪子嘞、戗菜刀”穿过小巷,小巷犹如一座深山老林里的古庙。
她在心里想。
窗台上两盆开得正欢的曼珠沙华花瓣,在磨刀匠的声音里颤抖时,她打开一个青色锦盒,取出锦盒里用明黄绸缎包裹的一把小刀。
开门、下楼。
站在朱红木门前的她,似一幅画里走出的妙人儿,可惜脸色太阴郁了点。走南闯北半辈子的磨刀匠在心里想。
名刀!花纹刃名刀。磨刀匠说。
她抿抿嘴,心里想是个磨刀行家。
看磨刀匠的神情,躺在他掌心的不是闪着寒光的花纹刃,而是一个盼了半世的初生婴儿。
这神情,那人曾有过。
那是她在小巷口子初遇那人,青杏一样的她,那人满眼生光。
任何一种光,在时间这块磨刀上滚动都会清减,清减到连那人的人影甚少见到,只有那人送的这把花纹刃长伴。
想到那人,她竟生出几分恍惚,直到磨刀匠说,这刀不用戗,收好吧。哎,人心有时比刀还锋利。
她奇怪地接过花纹刃,想问,磨刀匠已穿过了漏满阳光的石板路,花纹刃特有的清冷透过指腹渗入每寸肌肤。
第二天早上,小巷深处那家朱红木门家里,女人胸口插把花纹刃,横在沙发上,男人面目狰狞缩成团僵硬在阳台上。
“血,满地都是血”的消息,风一样刮过幽深的小巷。
接着,磨刀匠被抓的消息,午饭后又刮过小巷。
难怪昨天中午磨刀声响起,是踩点啊。有人站在樟树下说。
第二天傍晚,又一阵风刮进小巷每家每户。
磨刀匠出来了,磨刀匠原是朱红木门里那男人的大舅子,磨刀匠家在邻市做刀营生。
哦,原来她是小三呀。男人见大舅子找上门了,想摆脱她,就生了杀念吧。
三年了,我是说这男人不常回家啰!
磨刀匠是特意来为妹妹教训她的,但见到她后,竟然又走了,说什么她像包在绸缎里的花纹刃。
哎,可惜了,看着她长大,乖乖巧巧咋会这样呢?
……
各种议论,乘着幽长的夜风,穿过窗棂,穿过朱红木门,落在两盆曼珠沙华上,不,落在一盆蔫头耷脑的曼珠沙华上。
谁也没有发现曼珠沙华的花盆下压着一张A4纸,纸上纤细的字体在小巷路灯送过来的光亮下,清晰可读:曼珠沙华又名彼岸花,花语为无尽的思念,绝望的爱情。佛经记载有“彼岸花,开一千年,落一千年,花叶永不相见。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
在“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这两句话上划有两条波浪线,画波浪线时笔力过度,戳破了纸张。
A4纸的底部还写着:根茎有剧毒,误食轻者呕吐腹泻,重者至中枢神经系统麻痹,甚至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