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到了,小公园里即使是清晨也已经酷热难当,一曲广场舞下来众人大汗淋淋,夏婉娟掏出一块小手帕擦着汗,走离舞蹈队,领舞的梅姐招呼她“婉娟别走啊,还有一曲呢。”
婉娟摆手:“我跳不动了,太热了,你们玩吧。”
婉娟刚过的五十,算是广场舞队伍里的年轻人,不过她自去年绝经后就开始发福,动辄出虚汗,累的慌。
婉娟用帕子擦完汗又拿着扇风,一边向树荫处走去,准备息会汗就回家,刚刚坐定,一个高瘦清矍的男人不知从哪里钻出来踌躇的踱步在她面前,婉娟诧异的看着这个走到自己面前的男人,是老林。
也不怪婉娟诧异,算起来她和老林也有几年没有交集了。
儿子最近经常打电话,可能是懂事了吧,主动说“妈,你要是一个人寂寞就找个老伴吧。”早年他可是防的紧,生怕婉娟改嫁。
姐姐婉芳说她早几年肯找个男人结婚的话说不定还能生个二胎,婉娟笑笑,可不是,丈夫病逝时她四十出头,年轻风韵,还有许多男人招惹,寡妇门前嘛——可现在这个年纪再找男人不过就是给人做保姆,何必呢。
丈夫生病到去世不过半年期间,肝癌晚期,时间虽短钱没少花,结果钱花完了,人也没了,当时儿子才读高一,新买的房子还未装修,正是用钱的时候,人财两空的婉娟抱着儿子哭的死去活来,她是个娇生惯养的女人,平日生活里大小事都仰仗丈夫,如今家里主心骨没了,夏婉娟觉得自己的天都塌了。
哀哀戚戚过了两年,姐姐婉芳看不下去了,撺缀着婉娟找个伴,也好有个依靠,托了同学梅姐帮她介绍了老林。
老林是市内一所高校的教授,比婉娟大了十几岁,和婉娟一样,老林不显年纪,身板挺直,满腹学识令他谈吐与众不同,婉娟折服于他的气度,可老林对着年轻漂亮的婉娟却很忐忑,觉得女人太过美貌总归不是好事,只是相处起来,男人嘛总归是男人,内心虽然叫嚣着拒绝,身体却很诚实,面对风情万种的小寡妇毫无抵抗能力,两人很快做实了夫妻之实,老林觉得婉娟什么都好,唯一不好的就是儿子小,负担重,老林已到退休年纪,有着稳固退休金的他并不太乐意替别人养孩子,如果是女儿也罢了,无非几年的学费,可婉娟是个儿子啊,何况婉娟对儿子期望很高,希望儿子读书能读到博。
老林私下算了笔账,婉娟儿子十六岁,一直读下去的话去起码养十年,老林自己也养过孩子,他的女儿婚期已近,还一直啃老,本来他把自己大半积蓄给女儿买房,女儿拿了钱却迟迟不去看房,最后说要和他一起住方便照顾他,然后请了装修公司在家敲敲打打,家里兵荒马乱,老林想先住到婉娟家,婉娟却死活不肯,说老公走了才两三年就带男人回家不好,怕儿子心理负担影响高考,老林家中也有新婚的女儿女婿,总不好女儿结婚老子也把婚事一起办了吧,两人拖拖拉拉扯了半年,各自都冷了心肠。
后来梅姐中间还传过两回话,只是两人各有心机,老林怕做冤枉爹养儿子,婉娟怕做现成的婆婆要带孙儿,终究还是不了了之。
想起两人昔日的恩情,老林讪讪的跟婉娟说热吧,老远看着像你。
婉娟说可不是,夏至呢。
两人相对无言,尴尬万分,老林起身说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了。
他得回家看外孙吧,婉娟心想,看着老林略微驼背的背影和一头已经稀疏的灰白的发,他也老了许多呢,瞧那急匆匆的样子,可不是春争日夏争时,婉娟讪笑了下抬头看了看六月的艳阳天,她身上的汗水早被树林里凉爽的风吹干,她起身扯了扯裙子转身朝老林相反的方向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