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雨来靠山屯做骟活,往往只有狗剩家的留下吃饭。放了碗筷,天雨便收拾起力气活。狗剩家的倚在门框瞧在眼里,就漾起了一汪柔波。
天雨到来的日子里,狗剩家的就觉得周围一草一木,都分外青春活泼。天雨在别家骟完了猪,不观天色暗淡,都会上狗剩家的小歇。
狗剩家的男人,去年上镇里赶集,遭遇了流窜的鬼子兵,被刺刀活活挑死了。留下狗剩家的和盲眼婆婆,拉扯着小娃,煎熬着烽火岁月。
天雨走村串户的,把狗剩家的难处都揣在心。空闲时为她做做力气活,自觉心安理得。狗剩家的待年轻的天雨,也就多了一份体贴。
天雨出现在身旁时,狗剩家的老人小娃的脸色便鲜活许多,满屋满院里弥漫了温馨的气息。那些欲哭欲泪的窝心事儿,被天雨的一把骟刀划拉到旮旯去了。
灶头在嗞啦燃火,天雨忙乎着架猪。忽听山那边传来暴烈的枪响,天雨急忙招呼狗剩家的快躲闪。天雨也紧忙把猪往地窖赶。
从镇里流窜而来的鬼子兵骑高头大马,挥着枪刺,杀气凛冽闯入屯里。三个鬼子兵狂风席卷似的,把全屯人驱赶到了屯口井边,凶狠狠地叫喊着。
屯里的人初始见此阵势,禁不住心惊胆战,不寒而栗。屯道上,躺着一个个刚被鬼子兵扎死的山民,血糊糊不忍目睹。惨烈的情状顿时吞噬着颤抖的心。
一胖鬼子敞开胸膛,从人群拽出二婶子,哗拉扒开衣裳,抱起她就卧倒在泥地上。二婶子竭力挣扎嘶喊着,撕裂着众人的眼光。
一高个鬼子瞧了过去,即朝天浪笑不止。另一矮个鬼子兵则凶神恶煞挥枪威胁着骚动着的山民,借此抵御着意图爆发的抗争怒火。
高个鬼子笑着意犹未尽,射出恶狼似的眼光,从人群里拖出个12、3岁的小女娃。女娃已被扒得精光,赤裸着寡瘦的身子,战栗地萎缩着。
此情此景,山民们见了血脉贲张怒目喷火,挨挨紧靠一团,粗大的拳头攥出了血印子。仿佛只要一个火星,热血就会汹涌澎湃。
霎时,人群里传出一声高喊:大爷,我来吧。但见,狗剩家的抹净脸上锅灰,露出白晃晃的胸脯,颤颤悠悠的,迎着高个鬼子大步走去。
高个鬼子无耻地笑着,连忙转向狗剩家的。眼看女人被扑倒于泥地上,遭受猥亵。天雨不禁怒从胆生大喝一声,冲上去直插骟刀,鬼子兵顿时嗷嗷倒地。
仇恨喷涌而出,顷刻掀起山民的拼斗巨浪。汇聚的拳头、石块、木棒雨点般狠狠砸向三个鬼子兵,没来得及挣扎,便命归黄泉。
人们有的忙照应小女娃,有的着手救护二婶子。天雨也安慰起狗剩家的,搀扶她回家。盲眼婆婆走到面前,抱着天雨说着感谢。
三人相牵走在泥道上,咒骂鬼子兵可恶。天雨发狠说,只要大家齐下心干,也会斗垮可恶的狗杂种。盲眼婆婆听了点头赞许天雨:你真是够种哇!
天雨亲热地说:妈,都一家人,您老还客气啥。大妈停住了脚步,扯扯狗剩家的,很是高兴说:选上个好日子,早点把婚事办了。
狗剩家的柔情地说:天雨哥,你说啥都行,我听你的。天雨憨笑着揽抱起了婆媳两人。大妈便起了心问:天雨,你真会改姓吗?
大妈意味深长的表述,已多次追问过天雨。天雨曾反复揣摸过,可观念的较量,把他纠结在沉重的苦闷里。天雨默然彷徨起来。
然而,狗剩家的幽怨眼神,如暗夜的油灯光,穿透天雨渴求的心田。狗剩家的顾不上害臊,摇着天雨的手臂:哥,你快说话啊。
此刻,天雨的脑海里,浮现出和狗剩家的那些甜蜜情景。狗剩家的温馨怀抱和迷离酥柔,如陈年老酒,激荡在天雨的心头。
盲眼婆婆还一旁催促问:天雨,你真改不了姓啦?唉,我守寡把持的马家香火这就要断了头呀!天雨,跟你大妈多想想哇。
狗剩家的眼圈里已走红,丰腴的身躯抖索着。大妈也暗暗抹着老眼,无声地申诉着心底的悲酸。一幕幕往日情怀碰撞激荡着。
天雨默默垂头站立着,不敢稍稍回望一下狗剩家的眼色。对于大妈饱含怨责的追问,天雨像被千万只蚂蚁撕咬,隐痛阵阵。
或许,天雨是不好意思说给婆媳:他也是单脉独传,为娶寡妇改姓,龙氏家族决不会答应。天雨默然良久,旋即拔腿奔出山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