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起,长歌行

作者:肖景儿    授权级别:A    精华文章    2021-08-14   阅读:

  
  1
  当秋风渐起,你无法抵御地将思维融入水墨浸染的指尖,开始胡乱地低吟。
  你常常信赖于文字,它总是生动而真实,如夜空静谧的繁星,让你安静成一帧风景。
  你不善言辞,却能懂风的语言,雨的对话,叶的争吵,以及月光与星子的交谈,你习惯抚摸万籁俱寂的夜,听惯了夜的悄悄话,甚至一些心里的苦和世间的病。
  你会在寂静无人处,用文字一笔一笔去记录每一个感动的瞬间,你坚信每一丝风声都是滚烫的语言,无不透露着岁月的静好。
  你不出远门,以窗的形式把一部分天空,一部分远山引进日子,把一部分月光,一部分银河领进屋子,领进梦境,于是,云照旧在你身边聚散,星照旧在你的肩上起落,月亮的脸盘照旧挤进你的窗子,将你胸口的那首,轻然托起。
  
  2
  一场雨,纷至沓来,为着水意酝酿得恰到好处,你很小心很小心地将夏季滚烫的色彩轻轻拾起。
  当雨水穿过枝蔓,气温凉透,你坐在电视机前,眼睁睁地看着一只羚羊最终葬身于尖锐牙齿下,你开始痛恨这期《动物世界》。
  羚羊,被善良的草喂养大的动物。草是这世间最优秀、最悲苦的生存者,草教会了羚羊的善意,使之成为谦谦君子,使之拥有天使般雍容华贵的形象。然而,贪婪的人眼、钱眼和枪眼,以及那些拥有尖厉牙齿的虎豹雄狮,仍不放过它,使它在不祥的命运里,陷进连着陷进。
  你合眼,轻嘘长叹:“羚羊啊,你在鲜血浸染的高寒悬崖上,用一声声惨烈的号叫,呼唤良知,可你的善良又如何阻止得了贪婪?优雅又如何挡得住虎豹雄狮的尖牙?生命是一季又一季代代相传的星火,为何你宿命的经纬上必须以血泪相祭?”
  你双手合十举过头顶,汇合所有的思维去平复愤懑,顺着秋风紧起的方向,你把自己长长地泡在雨水里,久久无法自拔。
  当黄昏落下帷幕,秋蝉暗哑了嗓门,你高举的呐喊,竟无人应答。
  
  3
  黄昏的雨脚密密麻麻,你倒上半杯绿茶靠在门柱上思考,视线专注于廊上的一株瘦菊,稀疏的叶子,像镶上去似的,在清寒的雨帘里,瑟瑟发抖。你仿佛已从在羚羊被生吞活剥的悲惨中抽身出来,眼角淡去了悲愤气息,以一种不为人知的表情感知周遭事物。
  突然,你眉间迸出欣喜,你发现那株瘦菊孱弱的枝头上竟躺着一朵含苞的花蕾,你无法形容你的喜悦,雀跃到廊上,更忍不住凑上去嗅,淡淡的,揉着泥土和绿草的清香,有着三月桃花的气息,你在完全意想不到的境遇里感受到了生命的幻化。
  飞逝的光阴不会褪色,大自然不会只顾动物的血腥争斗,忽视花朵绽放,草木生长,这株瘦菊,就算处在风雨飘摇的人世也能求得大自然注入的一缕灵魂,隐隐地长成自己美好的样子。
  雨帘中游吟的你像饮了早露一般舒畅起来,当夜幕降下来时,你的思绪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安静地像一条鱼缸里的金色鲤鱼,只留七秒记忆,懂得宽恕和原谅。
  把盏凝睇,嗅着从远处天地间飘来的草木风月的气息,你明白了人在愤怒的时候,只要内心有了春色,有了不因世道和人心的扰乱而丢失或减少的底色,那种生的底色,就不惧怕扶不起跌宕起伏的人生,在生与死的交替中,入戏与出戏简单的转换,不过就是指缝间盈了又缺、缺了又盈的轮回。
  
  4
  你曾经拒绝轮回之说,开始一层一层剥去从小到大加诸在身上的枷锁,你不希望别人的想法永远堆积在你的身上,当所有的一切剥离到原点,你突然发现你原来一无所有,只是一具行尸走肉。
  这对你是极大打击,你不甘心自己的生命只是一本空白日记,于是你摒弃一切语言,以意的速度去重新组织整个世界。当看见窗前一片梧桐叶飞身坠地时,你将身体置于一切境遇的尽头,企图看清来生你成为智者的模样。
  然,所有的轮回都拒绝为你转圜,生之困厄,死之精灵,无休无止地撞击你,时光一点一点在褪色,你的旷野渺无人烟。你不得不手捧情感之露,肩披纯真之羽,去触摸天地之心,安抚过往种种,重新修复已丢失和损毁的枷锁,继续上路。
  于是你信了轮回。
  
  5
  你常常惊讶于自己的思绪在任何一株长花短草上都可以存活,时而淡薄,时而缠绵,甚至疯长。
  你崇拜阳光、露水和地气,崇拜小草低头生长的样子。你热爱窗外这一大片野地,长满野花、野草和灌木。天气晴好时,你喜欢围着它们慢跑。
  野地里的花草繁密,各自散发着不同的清香。车前草、灯芯草、鱼腥草、灯盏花、荠菜花、野菊花、麦冬、野草莓、荨麻……叫得上名字的和叫不上名字的,一丛丛、一团团、一簇簇,都全神贯注地沉浸于自己的小小心事,不相伤,不挤兑,以代代相传的轮回规则向季节奉献各自成熟的小果果。
  你热爱野地这一群灌木,一群不成材的树,可以自由生长,长成自己的模样,从不拒绝低飞的麻雀来驻足和啄食,从不惧怕杂草肆无忌惮地高过头顶,勇敢地把风雨雷电变成营养,变成酵母,滋养生命,像一群严谨的人耐心地成就自己最完美的句。
  你更爱野地的夜空。当然,伟大的夜空是一个巨大的虚无,那是上帝和天文学家的世界。你热爱的是那些散落在天穹的星子,像极父亲魂灵碎裂后的样子,每一个亮点上都仿佛是父亲用爱叠出的一场盛宴,以至于你常常能感受得到整个银河系都在合力鼓噪你藏在岁月深处永不褪色的欢愉。
  
  6
  人们一代代坐在季节里,向旷野敞开大门送迎同一轮红日,大自然赋予人类的四时八节都是神性的礼物,每一份礼物都值得人们去浩叹,值得用最深长的敬畏寄存岁月、生命和血脉流转的故事。
  生命之于宇宙是何等的渺小,你认真地走遍每个季节,热爱季节里的一切美好事物,一切美好事物也都在启示、丰富、培育你的心灵,你学会在苦难中拆洗生活、换洗灵魂,珍惜千针万线的日子,珍藏千山万水的风尘。
  秋,处处快马策鞭,你来不及收拾一朵夏的清香,苇草就枯黄了。没有哪一场雨水是经久不衰的,也没有哪一个花期会千古永存。
  当风停雨住,黎明从原野尽头重新苏醒,三两只啼鸟在野地的灌木丛里忽高忽低,把天地叫宽。你俯身的一朵野菊花,正有一片阳光睡在那里,你瞬间与之合流,掀动内心大片阳光。
  你听见阳光在体内奔窜的声音,感受到一种蛮不讲理的生命力在你胸口的每一个文字里栽种太阳,于是,万里长空,成为镶着太阳的湛蓝桂冠,一枚高洁的灵魂做了一个整体的自由落体,生成一种灿然,以八方俱起的声势涌进窗口,召唤你乘秋风,吟长歌。
  
  审核编辑:金刚   精华:墨斗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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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现代诗副主编   金刚:
喜欢文字的人,用文字构建一个丰满的世界,美丽的世界,在文字里远游,遐想。字里行间充溢着大爱,对弱小动物对花草对自己。对大自然对命运轮回展开了深度思考,获得深度的美。叙述不急不缓,行文从容大气。欣赏。


现代诗副主编   墨斗鱼:
洋洋洒洒的文字,细腻、澄澈。意蕴丰盈,所思、所感、所触,皆饱满耐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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