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春,黄山,金茶寺古刹僧院。
方丈安全大师正招待那一位游春迷路的中年人。
闲谈间,方丈才知这位儒雅学士打扮的人,是山下黄山城刚刚就任的县令吴盛阳。
彼时,水已烧开,方丈开始泡茶。
吴盛阳细看那茶,茶色微黄模样,形似雀舌,身披白毫,开水冲泡下去,热气绕盏边转了一圈后,又至盏心缓缓升腾开来,约有一尺,氤氲如一朵盛开的白莲花,随后慢慢上升化成一团仙云雾,继而飘荡开来,顿时清香满室。
“敢问方丈大师,此茶如此清香,有如此唯美,可有名字?”吴盛阳轻轻问道。
方丈微微一笑:“此茶名曰黄山玉毛峰是也。”
“这黄山毛峰,为何能氤氲成一朵白莲?可有来历?”吴盛阳饮了一口,继续问道。
方丈道:“此茶乃本寺开山先祖所炮制的。为何有莲花形状,那是因为黄山乃天下第一奇山,便是那三十二莲峰。大诗人李白有一首诗,就是这样说的,黄山四千仞,三十二莲峰。山茶树,成年累月沐浴日月精华雨露,自然便是与众不同。”
“方丈,徒弟听安静师傅说过,当年的老祖还留下一本茶经书,那里面就记载着黄山玉毛峰的烹茶经过。还说那莲花,还能引出仙女跳舞呢。说是饮了这样的茶,便能延年益寿长生不老。还说您没把精髓学到位,总觉得差了点什么?哦,好像是说,少了一道程序。”一旁烧水的小和尚快言快语说道。
“真的么?小师傅。”吴盛阳闻言,连忙问道。
方丈脸一沉:“徒儿,休得胡言乱语!哪里有什么茶经书?分明是讹传。”
哦。小和尚低着头哦了一声,不言语了。
见此情景,吴盛阳若有所思。
临别之际,方丈赠送吴盛阳一包茶,还有一葫芦黄山清泉水,告诉他放茶叶与泉水的比例,只需按我泡茶的程序来,即可。这样的话,方能见到白莲花奇观。吴盛阳谢过方丈之后,被小和尚引领着走出黄山。
吴盛阳回到黄山县城,处理公务,繁忙起来。平常他也舍不得泡那黄山玉毛峰,宝贝似的藏着。府里人谁也不知道,老爷居然有延年益寿的好茶。
黄山山脚下,这个地方风调雨顺,民风淳朴。人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过着平静的日子。因为平安富足,吴盛阳就被皇上视为楷模。正所谓树大招风,各地的县令就纷纷来取经。吴盛阳接待一批又一批,忙得脚朝天了。
好不容易把最后的影阳县令送走了,吴盛阳赶紧睡觉休息,一直睡到日落时分才起来,他伸了伸腰,出来净了手,就坐在饭厅吃饭,刚刚吃完了,忽闻一个家丁来禀报说:“老爷,您的朋友钟元彬到访。”
“请到客厅奉茶。”吴盛阳说完,整了整衣冠步入客厅。
钟元斌是吴盛阳的好友,也是临县的一个县令。闲暇之余,他们经常在一起饮酒品茶下棋。这不,又来找吴盛阳下棋来了。
“吴兄,你这个茶不地道,有没有好茶,让小弟尝尝啊?”钟元斌轻笑道。
吴盛阳道:“贤弟,你的口味越发的刁了——还别说,你有口福,愚兄还真有好茶。”
“真的么?快泡来,让小弟一饱口福。”钟元斌眼睛一亮。
“贤弟,稍候片刻。”吴盛阳音落,走出客厅。一会功夫就拿着烹茶的小炉子走进来。
吴盛阳按着方丈大师的步骤,表演了一番黄山玉毛峰的冲泡,把个钟元斌惊得目瞪口呆,连连称奇。
“世间竟有如此美茶,太神奇了。”钟元斌赞叹道。
吴盛阳兴致来了,他摇摇头道:“贤弟真是孤陋寡闻。我听那方丈大师的徒弟说,还有一本茶经书,记载了全部冲泡过程,不但有白莲花奇观,还能引来仙子跳舞。据说饮了这样的茶之后,能延年益寿长生不老呢。”
“啊?真的?这么说,方丈大师也是少了一道程序,所以没有引来仙子跳舞?”钟元斌沉思道。
吴盛阳点头道:“这事儿,不知真假。也或许是讹传。”
钟元斌哦了一声,若有所思。
接下来,二人一边下棋一边饮茶,好不惬意。
(二)
夜,金茶寺古刹僧院。
禅房内。方丈大师端坐在那儿,一动不动。
四野静悄悄的,偶尔有晚风一阵阵拂过。
蓦地,一条人影在寺院房檐闪过,最后却停在方丈大师就寝的房间。那影子悄悄启开窗户,仿佛一条鱼,呲溜一下跃了进去。
那影子一阵翻腾,也没翻出什么。之后,又触摸墙壁,寻了半天,什么也没有。那人正在焦急寻找呢,忽闻外面传来踢踏踢踏的脚步声,知道是巡逻的武僧侣来了。
影子连忙停止寻找,顺着窗户跃了出去。之后,又跃上房檐,趴伏了身子,隐藏在暗处。只听那些武僧当中有人问道:“法静师弟,你真的看见有人潜进来了?”
“法正师兄,千真万确。我是暗哨啊,刚才隐藏在树上,真的发现一个影子进入佛堂,我就跟踪他,只是他在方丈的房间,一闪就不见了。”另一个人肯定道。
“法静,你继续带人在这里守着,其他人跟我走——大家搜仔细了,拿住贼人送官府。”那个叫法正的命令道。
是。那些人答应着走了一波人,剩下一拨人守着方丈大师的房间。
房檐上那条影子见状,只好悄无声息走了。
临县,钟元斌的府邸。
影子蹿房越脊回来了。
“神偷手,怎么样?找到金茶经了么?”钟元斌问道。
“哪里有什么金茶经书,我找了半天也没有——况且那些武僧都很机警,我不能耽搁太久。”神偷手摇摇头。
钟元斌沉思道:“不可能没有吧?难道那个安静秃驴无中生有?胡说八道?”
“大人,您有所不知。我调查了一下,今天也逮住那个安静,仔细逼问了。原来这个安静色胆包天,居然调戏上香的女子,被方丈惩罚做苦力,撵到柴房去了。那个秃驴心中怀恨,就到处散布谣言,为的就是引来江湖人士,搞乱金茶寺。泄愤。”
“原来如此。”钟元斌点头道。
“大人,您想啊,我干这个有年头了,哪里藏着东西,凭感觉,我一下子就能寻到。”神偷手饮了一口茶又道。
“那、茶叶可曾得手?”钟元斌又道。
“自然是手到擒来。”神偷手说完,拿出一大包茶叶来。
“好了,我知道了——这是给你的银子,拿上远走高飞罢。”钟元斌把一小箱银子在桌子上推过去,说道。
“妥了。谢谢钟大人!”神偷手掂了掂银子,随后盖上箱子,冲钟元斌一抱拳,拎着小箱子,消失在夜色中。
“没有茶经也无妨,偷了茶也行,只要有白莲花奇观就成——看来我要去京城一趟了,不能让吴盛阳抢了先。这个小小县令,还真是当够了。”钟元斌暗自忖道。
(三)
京城。
金銮殿。
皇帝高居宝座,看钟元斌演示茶艺。
钟元斌按着吴盛阳的操作,一步步演示下来。
皇帝与大臣们静静观察着。
“陛下,稍后就会有白莲花显示出来。”钟元斌得意道。
皇帝哦了一声,摆摆手。
只是众人期待了半天,并未见什么白莲花,就连那茶香都很普通。
咦?怎的还不显现白莲花景观?我明明是按着吴盛阳的步骤来的?钟元斌也甚是奇怪。
“钟元斌,因何未见白莲花奇景?你敢欺骗朕?来人,拿下!”皇帝勃然大怒。
“陛下息怒!您只管招来金茶寺的掌门方丈,一问便知——小臣、小臣也是不明白,估计、估计是有人故意隐瞒了程序。请、请陛下也招来吴盛阳一问。小臣怀疑、怀疑他知晓内情。”钟元斌赶紧叩头,断断续续说道。
皇帝闻言,即刻命令黄山县令吴盛阳,带着方丈大师速速来京。
皇家飞鸽放飞出去,吴盛阳很快接到命令。他赶紧去金茶寺去请方丈大师。只是到了才知道,方丈大师已于几日前坐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