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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影茶香

作者:吟湄    授权级别:B    编辑推荐    2013-12-13   阅读:

    一

  我没写出过一首真正意义上的现代,个中原因很复杂,也许是随着年龄的增长,想象力也就开始急剧衰退,只好任凭那些语言的精灵在自己无法触摸得到的天空自由地飞翔,直至不着痕迹。自从三十岁那年,我的一个同学在城外的东门大桥上,如一只翩飞的蝶,义无反顾地将自己献祭给歌的女神后,我连现代也不读了,因此手中这本诗集《下午茶》是受了朋友的余荫才拥有的。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诗集作者冷吟是我的一个很要好的朋友的朋友。那天我对朋友说:不花银子的书,不要白不要!这本是一句玩笑话,朋友却当了真,于是不遗余力地去讨要,这书便这样翻山越岭赴约而来。收到书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将它扔在书橱里的一个角落,不再去翻动。直到有一天,心情没由来的焦躁,才想起这本诗集,心想那些灵动着的短小句子,或许真的可以象午后那些散淡的时光,在大半日的忙碌后,坐在办公室外小院里的一只石桌旁,看对面青檐顶上垂下满墙的绿色藤蔓,藤蔓上爬满了榴花般的桔红色小花,一缕斜阳慢慢地移过来,照在那些花儿上,于是这个下午,便如桌上的那一盏新沏的绿茶,微熏着悠闲,缓慢,宁静与安祥。
  书的封面是很养眼的茶绿色,却很突兀地印了枝水墨重彩的没骨梅花,我看着那过于柔媚的风姿,微微地摇了摇头,心想该是用墨梅才好,最好是吴昌硕的圈梅,简简单单的圆圈里尽是古逸苍凉的金石之气,这样方衬得住“蕴大风大浪大喜大悲大悟大彻于淡定从容之中”的序言,这样想时,一朵微笑慢慢在唇边绽开,我还是太挑剔了。
  其实读诗是需要心境的,特别是对于我这样纯粹的诗歌门外汉来说。说实话,我并不了解当下诗歌的大致走势,也不知道现代诗中所包含的诸多技巧,所以也就不敢拿了理论的手术刀,装成大夫的模样,对一首诗歌去进行条分理析的精微解剖。我只知道,当一首诗歌放在我眼前时,它该是一块晶莹剔透的美玉,或是一曲沉痛凄婉的哀歌,或是一幅凝重洗炼的油画,对了,还会是一朵花或者一棵树,正如诗集开篇的姿势:《一朵花走在路上》:“她的脸刚刚吐蕊/它的裙子:一只鸟的许多羽毛/或者一个人的许多手掌她边走边唱。她的歌声/有着风的形状。她芬芳的歌声/离得再远也可用鼻子听赏”,多美的一朵花!我的眼前出现了一位十六岁的少女,很奇怪她不会是十七岁,更不会是十八岁。她今年刚刚十六岁,纯洁,明净,清澈,单纯,略带着少女特有的淡淡忧伤,从一首小诗里漫不经心的走来,就这样开在我的心上。
  这样的意境是我喜欢的。或者这缘于我的懒惰,经历的岁月越多,就越不想从纷乱的表述中去挖掘什么高深的哲理与深刻的人生感悟。很多年前我曾对一位朋友说:你知道那些古筝大师们好在哪里么?朋友回答:不知道,难道你知道?我答:我当然知道了。其实挺简单的,你只要听听我的演奏后就一定会知道。那一刻朋友大笑,他究竟是个聪明人,听懂了我话外的意思,可惜他也从不曾写过诗,不然我想他一定可以写出好的现代诗歌。
  这话题扯得太远,还是回到诗集上来吧。我很疑惑冷吟为什么会在第一辑的扉页里用了《一朵花走在路上》作为标题,却在下面印上另一首小诗:“一棵树在奔跑。一棵树/忘记自己的姓名和身世/努力奔跑。他的头发/看啊多像一道笔直的呐喊——《奔跑的树》”放下诗集,我开始寻找这其中的关联。十几岁的时候我看到过一本画册,册子本身的名字忘了,也许是当时最流行的小人书,也许不是。画是很简洁的黑白线条插图画,画着一个男人赤身侧影,正在努力的奔跑,他的前面是几座连绵的山峰,身边是一条蜿延的长河,山峰下密布着苍莽的森林,林间隐含着一轮圆日,飘扬在脑后长长的头发,因为速度被风扯成一道道笔直的粗黑线条。画的右上角标写着画名:夸父逐日。
  也许诗人写下这几行诗的时候,并不曾想到夸父,好在诗人自己在序言里讲了:“每一个读者都是另外一个诗人,每一首诗都是另一首诗。”所以我也就放任自己这不着边际的联想而不怕作者嘴角也许会泛起的苦笑。当明净纯洁的少女如一朵花般的开在心上,当一个刚毅执着,怀惴着伟大而荒诞梦想的男人奔跑在路上的时候,它是不是诗人想要的两种最真实最纯粹的人生姿势呢?我不知道,也许诗人冷吟知道,但他不会告诉我。那么,就继续读诗吧。
  我想姿势成为一个符号或者一个意象是需要时间的。那些曾经发生过的细细碎碎的生活琐事,终有一天会被时间过滤成一个个模糊的背影,正如一片云慢慢地飘向南方:“岸上的树木房子手臂/慢慢后退/慢慢成为一种刻骨的牵挂”,但记忆真的不会将它们彻底地忘记,“她凌乱的眼神却象两句草书/深刻地印在我心上”,它们如一枚枚的钉子,固执甚至执拗地钉在每个人的心里,可是呵——“如果没有了这些钉子/我真担心大地这张薄薄的黄裱纸/会被风一口气翻过来”。在每个人成长的过程中,童年的欢乐会远离,会“两眼怔怔地瞪着前方/好像刚从一瓶烈酒里走出来”,少年的青涩会脱去,“像我忍痛脱去的一些衣服或者外壳”,青年的梦想会飘散,“直到天色暗下来/直到河水轻轻绕过去-把它们一字不落地带到远方”,中年的怅惘接踵而至,“你看到了大海/骑着白马从窗前一闪而过”,而老年的孤独与无助更是一只永久搁浅的小船,“而这一切,却瞒不过瓶装的时间/瞒不住南墙上缓慢的白”,在整个姿势一辑里,我看到时间是一条河,记忆就是散落地河里的星星,或者灯火,它们会用微弱的光,照亮我们回家的路,而花与树,会是远处的灯塔吗?

  二

  我不知道生活中的冷吟是个什么样子,只有一次与另一位诗人小波的闲聊时听他无意中提起是一个极其沉默寡言的人。一直固执地认为能够在喧闹中保持沉默的人内心一定是极其纤细的,当然还会伴随着一点孤独与很难被人察觉的爱,这点固执在我翻到第二辑《暖色》和每三辑《低音》的时候终于得到了印证。之所以没有半途丢弃这本薄薄的小册子,大约是这二辑里的风景,该是契合了我一贯的审美:冲淡。而冲淡,恰恰是现代诗歌极为难见的一种风格,这或许源于我的偏见,但从冷吟诗歌受欢迎的程度来看,偏见未必真的是偏见。正如其中一首小诗《月亮》:“月亮高高在上/月亮用清凉的水一遍遍擦拭自己/他独自坐在那儿/仿佛一只古老的杯子/保存着世间所有的悲欢离合/却什么也不说出来。月亮这么做/真的很不容易”。一首首借助了现代技巧与现代视角的诗歌居然让人产生读古诗的错觉,尽管冷吟在他的序言里说这是超现实主义影响的结果,但还是会从冷吟的诗歌里读出晚明小品文的意韵来,我想诗人的内心终究还是古典的。
  北大学者李零在《放虎归山》里曾讲到传统与反传统,海洋文明与农耕文明的时候用了一句很犀利的话:“大家都在怀疑……却往往忘了怀疑本身”,当一个诗人以哲人自居并试图用哲理诠释人生情感的时候,我不知道他到底还能不能想起自己是个诗人,但冷吟自己无疑是记得的,试看《对颜色的另一种解读(组诗)》里的一篇《其实黄是可以传染的》:“你割下自己的一小块皮肤/独自在上面开荒。种黍。一年下来/你的收成不多不少。恰好就是五斗米那日酒后。你取出自己的一截胁骨/插在东篱下。数不清的黄花儿/便悠悠然然等你倚风采摘”诗人的生存环境也许是逼仄的,但那些从平常与细琐处透露出诗人体察生活涵义、领悟人生趣味的诗歌,还真的与东篱采菊的彭泽令以及从高头大册中异军突起的晚明小品文有着某种精神上神秘的相通,当语言的灵动与内心的宁静相砬撞并完成一次水乳交融的结合后,那些貌似梦中才会出现的影像就会以最鲜活的方式在每个不同的读者心中重生,并散发出冷逸,清淡的香气来,这香气一直延续到他的第三辑《低音》,关于《低音》我不想过多的引用,我只能说,冷吟诗中所特有的冲淡,以我个人所见而论,就像他那枚小小的月亮,在现代诗浩瀚纷杂的星河中,也真的很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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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审核编辑:   推荐:瘗花秀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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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往期编辑   瘗花秀士:
这是一篇很好的读书随笔,或许从新诗角度看,作者的眼光不算专业,她没有拿起解剖刀走技术分析道路,但是她对诗的感受是人类脑海中最原初的那个样子,也就是平常所说的“充满了诗意”,而专业的现代诗解析,是在技术层面上累积起来的。因而这样的一种源自心灵与文化的感受,是清新愉快,同时“充满了诗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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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评论6

  • 雨打月光

    诗评哦

    2019-08-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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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雨打月光

    诗评哦

    2019-08-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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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东方玉洁

    倘若不是看完了文章,我几自相信了你的诗歌门外汉之说了。但我确乎很难懂现代诗,所以,也便不去看。看你还是这样诚心去阅读了诗集,更是懂了。我想,凭着的是艺术相通的心去理解,而不是形式吧。可便是这样,我亦难以卒读一首现代诗,更无法懂得诗人的意图,更遑论如作者这般的评了。

    2014-03-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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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吟湄

    网友 韵无声 的原文:

    对于诗人本人和读者来说,发自内心的感受比其他的任何都来得诗意,美好,并且重要。

    :)

    2013-1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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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韵无声

    对于诗人本人和读者来说,发自内心的感受比其他的任何都来得诗意,美好,并且重要。

    2013-1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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