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我迷恋上了死亡。死亡是那么美丽。
犯病了。双颊火辣辣地难受。公路挖掘机整天挖来挖去,噪音让人崩溃。这半年不吃药,不打针,昨晚还斗胆去吃了好些油炸鸡柳。
以后也许都会这个样子吧?一犯病就浑身发热,脑袋晕晕沉沉。……这祭文可如何写是好?想想好笑,怪为难别人的。免疫力缺陷?怎么有这么奇怪的病?胰岛素算老几?也能兴风作浪?……记得关上天堂的门,我是要走另一条路的。去见识一下,18层地狱……让我睡会儿……
母亲主动给父亲抛去橄榄枝,这概率相当于太阳从西边升起。二十年前,父亲跪在外婆面前,要求复婚,母亲避而不见。十多年前,借照顾我生病为由,父亲以成功人士的身份,不远万里来到医院,也没见着母亲。外婆的态度淡淡地。我复仇一般,买了很多必须的不必须的物件,这在母亲那里,我办不到。母亲对她已经上初中,芳华十三的女儿,吝啬得像个中国版的葛朗台。我觉得,父亲其实挺好。母亲,很讨厌。脾气暴燥的她,总是无休无止地指责我,大到升学,小到穿衣吃饭。我没叫过她妈妈,我叫她“贱人”。
(1)
手机无法接通,紫苏难以置信。毕竟干亲家母斯旭刚跟他通过电话,聊过女儿盼夏当前的危机。
斯旭说三哥也许忙,不方便接电话。紫苏说,我不过就是想问问他,有没有女儿其他朋友的联系方式,从昨晚我骂过她开始,手机一直处于“无法接通”状态。你看孩子微信头像,已经换成了象征死亡的骷髅,那行“中途下车的人很多,你也不必耿耿于怀”!让我心慌得很。你也知道,离婚这么多年,连提到他我都觉得恶心,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主动联系他。
斯旭说,三哥说他打过盼夏电话,也无法接通。三哥说,他也没钱。你不要着急,也许盼夏只是睡着了。紫苏说,我怎么可能不着急?从昨晚等到今早晨,从今晨等到中午。昨晚得知她办了那么多信用卡,网贷又是几十万,我直接就漰溃了。从她三个月大,我就又当爹又当妈,一个人独立把她拉扯长大。为了给她一个家,我省吃俭用还房贷,一还就是十年。我收入有限,这十年过得有多艰难,你无法想象……
电话那头,斯旭跟别人谈着天气。紫苏说,对不起,打扰了。请你明确告诉他,我要跟他通电话。如果,他还有一点点人性的话。
斯旭在电话那头打了个哈哈说,我其实也没怎么跟三哥联系,他的情况真不了解。就是前两年,我老公生病,他给包了个大红包。后来又给我们介绍了一单装修生意。我觉得三哥这人多好的。我其实特别理解三哥,他没你文化高,口才也没你好,肯定特别烦跟你吵。这个我有切身体会,我老公就是特别能说,我从来没吵赢过他。吵不赢我就特别生气,不想理他。紫苏说,你说的有道理,是我自己脑壳有包。你老公跟他毕竟曾经是同事,虽然现在各散五方,但怎么说也比我们这些平白无故的关系要强。他确实挺好的,长袖善舞,吩咐他办什么事,总是漂漂亮亮。当初在一起的时候,我养过一株君子兰,爱之如命。经理夫人也很喜欢,于是趁我不在,他就送给了经理夫人。经理夫人开店,他就是全天候义犬。经理、经理夫人把他夸成一朵花儿似的。
为了他,我放弃大学学业,怀孕生子。他工作动荡,我放弃自己好不容易竟争得来的职位随他东奔西跑。父母体谅他,帮我们养孩子,不要一分钱。逢年过节回家,还包往返路费,连洗脚水都是端到面前。可他都干了些什么?四处勾三搭四,连我的朋友都不放过。你也知道,婚前是他对我一见钟情,死岂巴拉跪在我面前,请求我嫁给他,说他会一辈子对我好,动不动以死殉情。结果呢?工作一转正,脚杆上的泥都没洗干净,整个一暴发户嘴脸。为了孩子,我忍,我给他机会。我也意识到,女人不能做兔丝花,所以我回到老家,去学校教书,陪着孩子长大。一年多时间,他每封信写得跟个情书一样,谁看了不感动?他一直说单位不景气,没钱,我也相信他。结果,他不但找三陪,还把人带进大院,洗衣做饭,居家过起日子来。
我跟他吵?我有机会跟他吵吗?说不到三句,他就把电话挂掉。第一句:“我没钱”。第二句:“太没素质,一开口就是钱”!孩子判给他的,却扔给我养,我该不该问生活费?他夜不归缩,我盘问一句,他把我打成二级伤残,我该不该问他要赡养费?他有正式单位,有正经工作有经济保障,我一个三无人士,法院判我一分钱不用负责,他哄我把孩子带回家去,他会寄钱给我。我不知道他骗我吗?我知道!孩子一养十五六年,只听他在外面如何寻花问柳,如何一掷千金,而我孩子面前,一分钱没有!是我没有素质吗?好吧,就当我养个私生子。可他老无所出,想到来认女儿了。女儿高三,我不让玩手机玩电脑,他偏不知哪儿顺来个旧手机旧电脑送给女儿。我不让女儿吃方便面,他就专送方便面。我对女儿学习严厉要求,他却跟女儿灌输读书无用论。给女儿承诺花钱上大学,使得孩子成绩一落千丈。经济好转,新妇出现,他又玩消失。别说兑现承诺自费大学,就连要点生活费,都跟挤牙膏一样。信息信息不回,电话电话不通。换作你,你心理平衡?
斯旭陪笑,你太苦了,我再跟他说说。
(2)
我有一个父亲,不知道姓名。母亲呼他“周扒皮”。
母亲只知道我不争气,众多信用卡逾期,网贷利滚利。在她眼里,我是一个被虚荣心腐蚀坏了的孩子。为此不惜“舍身忘死”跟“敌人”结盟,对我来个三堂会审。
我把会谈地点选在徽州的篁岭。
篁岭盛产竹,是父亲的老巢。就算他是铁公鸡,也能扒些笋皮尽尽地主之谊。
篁岭是母亲与父亲相识相亲的地方,这儿的青山绿水也许还悬挂着他们曾经的记忆。
--引言
骨气是什么?骨气就是个屁!在电话拨通的等待声里,紫苏感到特别悲哀,有种慷慨赴死的壮烈。自从拨出那个号码的那一瞬,她就明白,这么些年的硬气,算是白争了。横祸飞来,自己仍是如此慌乱如此无助。人,真是善变的动物,曾几何时,那个视金钱为粪土,谈恋爱时超凡脱俗到飞蛾扑火的女子,见到钱就两眼放光。贷款二字简直不能听,这两字令她喘不过气。父亲好面儿好酒又好赌,为了怯懦的母亲少挨打少发愁,刚刚走出校门的稚嫩双肩就挑起了父债子还的重任。一个情债累累的裸婚,耗尽了她所有的希望和热情。母亲车祸紧接心梗,父亲每周三次的尿毒症化疗……好不容易把女儿供到大学毕业,房贷也快结清之时,女儿泥足深陷的网贷,终于令这个牙齿打落往肚呑的女人痛哭失声。
周到看到亲家母斯旭发来的照片,眼前一亮。女人黑色棉质T恤,镂空露肩,简单、大方、时尚。皮肤仍然紧致光洁,已然圆润的脸庞并没留下多少岁月的雕痕。胸前飘扬的红领巾,令她神彩飞扬。眼神……依然熟悉,清澈,透着……无知的光芒。好吧,说好听点叫单纯,满脑壳的不合适宜。你瞧她身后——“返老还童俱乐部”!什么东东?!
手机显示,微信好友通过验证:
“你好,我是老周。”
紫苏点开头像,栏杆半挂的肥腻男人,早已没了以前的高挑帅气,纵欲过度、好赌博常熬夜的脸难掩浮肿的老态。“骚首弄姿!”紫苏禁不住一阵阵恶心。
“我心想,我们一起去问问盼夏,那么多网贷是怎么回事。”少聊半句是半句,紫苏直奔主题。
“你是?”
装腔作势!紫苏在心里冷笑:“约个时间?”。
“好吧,但我要二十几号才发工资。”
“你能给多少钱?”
“我没钱。也就三四千块钱工资”
“你认为我能信吗?别忘了你爱拍抖音。开豪车约美女,吃香喝辣,没少显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