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香生活】人间,只是抹去了脂粉的脸

作者:粒儿    授权级别:A    精华文章    2021-10-21   阅读:

  
  菊仙头戴红花,一袭猩红嫁衣,就这样风光无限、漂亮无限地将自己置于悬梁之上,一如当初在花满楼里自己赎自己一样,刚烈而又决绝……
  读到这里,仿佛看到一个真正的虞姬唱着“大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从戏文里向我们走来。
  然,李碧华接下来的一句“最终还是婊子”,让读着文字的我既是惊心动魄又有彻骨的冰冷,忍不住怨李碧华是何等的无情,竟然不给她笔下人物一个好的去处。可见,李碧华不但不怜惜《胭脂扣》里的如花,同样也不怜惜《霸王别姬》里的菊仙。
  她似乎是怜惜程蝶衣的,但是她又是以一种近乎残忍的方式来怜惜程蝶衣的。因此,她不惜用大段的文字来安排晚年之后的程蝶衣与段小楼一个再度重逢。接着,又如剥柚子果皮一般徐徐剥开程蝶衣已然结痂的伤口,先给程蝶衣来一段曾经戏园子里的往事,再让程蝶衣知道他心中的楚霸王段小楼其实从一开始就明了他对他的爱,明了程蝶衣甘心情愿一辈子做他段小楼的虞姬。
  人生,最残忍的莫过于你如珠似宝地藏着掖着爱,人家其实早已了如指掌,最后将你那点宝贝像晾晒物件一般,昭然于阳光底下。
  就如菊仙拚尽所有力气去爱她的西楚霸王,谁知爱到最后才发现她的西楚霸王,只不过是个经不起红卫兵羞辱的人,为保全自我一样地从他嘴里蹦出了“不爱婊子”与“要离婚”的话语。
  正是这两句话,让在惶惶乱世中的菊仙失处了最后的立心之处,以最悲壮的方式告诉自己,原来自己用尽一生来奔赴的,只是个不堪一击的泡影而已。
  同样,段小楼与程蝶衣被红卫兵斗争这段的描写,也在提醒所有看客,千万不要去考验人性,这世间最经不起考验的便是人性,确切点说没有与生俱来的好人,很多时候人之所以会做好人,只是恰巧、刚好赶上了,就如当时的花满楼里段小楼伸手接住跳楼的菊仙一样,恰巧赶上,刚好选择性的做了一回好人,而非他本性就是一个地道的好人。
  一如最初在戏园子里的小石头对小豆子的好,也亦如此。
  有人说李碧华是用她那支诡异之笔,冷冽地戳破人世间所有伪装的温情脉脉,戳破人世间那繁华的表像,将真相毫不留情地呈现在你面前。
  而我的感受是读李碧华的文字,似在看一匹正在燃烧的精美而华贵绸缎,到最后留下一堆让心生出无限苍凉的灰烬。
  有人想给程蝶衣设置另一个命运,设置小豆子不要遇上小石头,那样就没有后来的程蝶衣以虞姬之身纠缠一生吧。殊不知,从小豆子母亲举刀砍下小豆子的第六个手指那刻起,从那句“我本是女娇娥,又不是男儿郎”正确地唱出口的那一刻起,已注定了程蝶衣如浮萍般的命运,就已注定了他在人间即戏台,戏台即人生的一生挣扎。
  师父说,要想人前显贵,必定人后受罪;师父说,人得自个儿成全自个儿;师父说,人纵有万般能耐,可终也抵不过天命。
  师父最后一语成谶。程蝶衣即使成就了虞姬这个角儿,成了当时荣誉加身的名伶,终也逃脱不了被张公公玩弄的命运,逃脱不了被他一手养大的小四反噬的命运。
  不管李碧华如何用大段文字来渲染程蝶衣爱段小楼,不管程蝶衣还是小豆子时说的“差一个月,一天,一个时辰,都不算是一辈子。”我始终以为程蝶衣只是被戏台上段小楼扮演的楚霸王所吸引,与菊仙一样是被戏台上那个盖世英雄牵住,从而生出想要被保护的依赖,一如无根浮萍对水的依赖,是从砍下第六根手指那刻起对亲情的无限渴求,也可以说是灵魂的吸引吧,而非傍人津津乐道的同性恋。
  或者说程蝶衣让自己无论戏台还是生活中,活在虞姬这一角色里,既是对曾经被迫唱戏的对抗,又是对兵荒马乱生活的一种自我救赎吧。
  说实话,比起书中让虞姬、楚霸王这把钝刀,就着那些回忆,慢慢地切割程蝶衣垂垂老矣的肉身,我更愿意接受电影里的虞姬挥刀自刎。
  人间,只是抹去脂粉的脸,比起英雄迟暮,我们内心更爱看的是英雄断头,这是人性。
  
  
  
  审核编辑:许有科   精华:吟湄
【编者按】 散文主编   许有科:
人性与爱情是永恒的话题,是无限轮回的一台戏。不论你的好恶,它就是那个样子,《临川四梦》的伟大正在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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