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子出嫁的日子选在了冬至。村里人关于这一天到底好不好,分成两派。一派说,这是最好的日子,冬至即日起,阳气逐步上升,万物开始复苏,象征万事吉利。反对派说,冬至是节气的分水岭,把冬天分成了两半,分可不好,婚姻贵在和,夫唱妇随,和和美美才好,不能分开。这话也只是众人私下里说,也没人在主家面前说长道短。
冬至前一天晚上,家里灯火辉煌,一派忙碌和喜气,来了好多帮忙的人,做饭的,烧水的,不管干啥的,都是乐呵呵的表情。几个长辈们也忙着给橘子洗头刮脸,收拾嫁妆贴喜字。这时候,橘子的姐夫来了,大家都以为他是来帮忙的,谁知道他蹲在院子里一根接一根闷头抽烟,脸色阴沉。不知道抽到第几根烟的时候,他呼地站起来,把烟扔在地上,又狠狠地踩了一脚,然后大声地说道,你们都停了吧,不要忙乎了,橘子明天这婚结不成!这一句话就像炸雷一般,所有人都惊呆了。橘子的爹忙问,你这是啥意思?橘子的姐夫说,橘子已经是我的人了,她肚子里有我的血脉!此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橘子。橘子脸上的红晕立刻消失了,变成铁青。片刻沉默之后,她抹了一把眼泪,猛然向着院子里的井口扑过去。就在她揭开井盖的时候,还是被大家拉住了。
橘子和姐夫的这点纠葛源于橘子去姐夫场里打工。橘子高中毕业没有考上大学,在家闲着,正好姐夫在镇上开了一个孵化场,孵小鸡、小鸭和鹌鹑,场里缺人手,姐夫就请橘子去帮忙。那是很早的时候,刚刚开放,农村的孩子还找不到打工挣钱的地方。橘子问姐夫,孵化场是干什么的?姐夫说,抱鸡娃。橘子笑了,笑得眼睛里流出泪水。她说我不当老母鸡。橘子在姐妹中是最漂亮的,一笑两个甜甜的酒窝就出来了。姐夫非得要橘子去不可。橘子说让我想想。但她始终没有给姐夫回话。最后还是姐姐出面,说来吧,你不来你姐夫整天和我吵。橘子见姐姐这样说,就去了。橘子的爹很高兴,因为女儿都能挣钱了。橘子不仅挣了钱,而且学了技术,长了见识,拿起一个鸡蛋对着阳光一照,就知道能哪个是受精蛋,哪个是无精蛋,无精蛋是坏蛋,孵不出鸡娃。可是,橘子干了一段时间,每天回来闷闷不乐,心神不宁。她爹问说,娃你咋了?橘子对爹说,我不想到姐夫的场里去上班了。她被爹骂了一顿,说那么好的事情,活儿又不累,你不去干什么?在家吃闲饭吗?橘子没办法又去了。
橘子的父亲现在才后悔,当初同意橘子去姐夫场里打工是个错误。后来女儿不去了,肯定有什么事情,更不该不问青红皂白就骂着让女儿再去。父亲问橘子的姐姐,女婿说的是不是真的?女儿无可奈何地说,是真的。这地方,有个陋俗,叫做小姨子的半个屁股是姐夫的。所以,出了这种事情,也不稀奇。但是,现在的问题是不仅仅半个屁股那么简单,他要全霸占了!橘子的姐夫仗着有钱,横行霸道,谁也不放在眼里。不仅橘子的姐姐怕他,橘子的父亲也有点惹不起。他没有办法,思前想后,最后去找村长商量。
村长听这事,说,太欺负人了,难道没有王法了?有一句话叫做邪不压正,你不要怕他,看我的。村长把橘子叫过去,问她有没有怀了姐夫的孩子这回事。橘子说,姐夫在场里一直纠缠我,我不理。有一次,他让我陪他喝酒,后来我醉了,醒来的时候,我躺在床上,姐夫坐在床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都不知道,但有一点是肯定的,我没有怀孕。村长把橘子的姐姐姐叫来问道,你说说,这个事情应该咋办?橘子的姐姐哭着说,他把我就没当人。他要做啥,谁也挡不住。我要是不同意,他就和我离婚,但我不想离婚,不想散了这个家。
村长把橘子的姐夫叫到一边,递上一根烟说,兄弟,明天橘子出嫁,明媒正娶,这是天道,谁也挡不住!你我都是去吃酒之人,我只问你,是要吃罚酒还是吃敬酒?橘子的姐夫说,村长此话怎讲?村长冷冷一笑道,要吃敬酒,明天让新郎新妇敬你三杯!要吃罚酒,咱现在就到派出所,这是法治社会,没有超越法律之人!你做的这事,是仗势强占民女,外加涉嫌用酒迷奸,这是实际上是强奸!告了你,你至少得受六年牢狱之灾,到时候,你的老婆家财都是别人的了!橘子姐夫一听就软了,手里的半截烟也掉到地上,说,村长,我愿吃敬酒!村长说,好,明天敬你三杯,从此再莫打扰橘子的生活!
然后,村长给橘子的父亲说,明天冬至,黄道吉日,阳气上升,终将压倒邪气,你只管放宽心,照常嫁女,大吉大利,完事无忧!也对橘子说:不要哭,放开心,喜事嘛,高高兴兴的,我相信再不敢有人阻拦你的婚姻。一家人听了,脸上浮现出了轻松的表情,橘子也是,但是,她心里清楚,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关于明天,关于这一生,还要好好想一想,再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