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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至】小宋

作者:西部井水    授权级别:A    精华文章    2021-12-09   阅读:

  
  我是一个有三十来号人的乡歌舞团团长,股长待遇。我们这个团虽然说还打着乡上的旗号,但是早已从乡里剥离,走向市场,成了自负盈亏单位,挣了就有酒吃,挣不来,就喝西北风。团里没有专职领导,我既是团长,也是演员。
  每次演出的压台戏就是我唱一曲《红星照我去战斗》,虽说已经“战斗”了几十年,可观众一直很认可,那雷鸣般的掌声就是最好的说明。都说,这老汉真厉害,一把年纪,嗓子还这么亮。别人不知道,我是音乐科班出身,会巧用和保养嗓子,虽然六十八岁了,音质音色没变,宝刀不老。
  我们这个团的其他男演员,没有一个是受过专业培训的,都是半路出家,有的是高中毕业生,有的甚至是买菜的出身。女演员情况更糟。没有几个能拿得出手的。形象好的,要么嗓子很烂,要么不会舞蹈;嗓子好的,舞蹈好的,形象却不佳。也难怪,我们这个地方,没有人才,即便有,哪里留得住呢。团里的经济情况是捉襟见肘,勉强维持。
  那一天,我们歌舞团正在一个村里给一户过白事的人家演出。有一个陌生的姑娘主动要求唱一支歌。这真是很难得的,我们需要的正是这样的互动。姑娘长得很容貌姣好,身段苗条,一看就是当演员的料。我问她会唱什么?她说,喜欢唱宋祖英的歌,就唱一个《兵哥哥》吧。我心里说,这么大的歌,也是你唱的,而且是民歌,玩的就是技巧和嗓子。谁知这个姑娘熟练地拿起话筒,神情自若地进入了角色。
  想死个人的兵哥哥,去年他参军到哨所兵......这一声,可不得了,下面的观众都说喊开了,不行,不行,下去,下去!我也一下懵了,不知道咋回事。有的观众喊,原唱没有关,是宋祖英的原声。其实,农村人见得少,我知道,是这姑娘唱得真是太好了,太像宋祖英了。渐渐的,质疑声变成了热烈的掌声和叫好声。
  这姑娘虽然不叫宋祖英,却是同样也姓宋。小宋是一个农村姑娘,上过省艺术学校,学的是演唱专业中的民族唱法。毕业以后,到处找不到工作。人家一听她是艺校毕业的,就摇头,说正儿八经的音乐学院毕业的,我都要在里边挑呢,挑来挑去,也挑不出几个合格的,你一个艺校毕业生,免谈。没办法,小宋进了一家卡拉OK厅。先是陪唱,后来,老板非得让她接客,既陪唱又陪睡,小宋不干了,只好回家了,学了一肚子声乐,只有在田间劳动的时候用了。
  遇到这样的人才,就像黑夜里捡得一颗明珠,太珍贵了。演出完毕,我就邀请她加盟我们的歌舞团。小宋愉快地答应了。这姑娘嗓音条件不错,又经过专业培训,她的悟性很强,经过几次演出,很快就进入了状态。每次演出,她总以唱宋祖英的歌而博得满堂彩,成了团里的台柱子,许多观众和客户都是冲着她的实力来的。
  因为有了小宋,我们团的生意日渐红火。可是,我们家里却起了硝烟。我家的那个老狐狸发威了。其实,我老婆并不叫老狐狸,她的名字叫劳慧丽,一个乡下老太太。她年轻时候是个美人,小鸟依人,很可爱,要不然我怎么看得上。可是,自从来了小宋,我俩常搭档演对手戏以后,团里的人就怪了,把我老婆叫老狐狸。
  我俩要是搭档排练,有人就会开玩笑说,小心点,老狐狸要来了。我俩要是出去吃宵夜,有人就会提醒,注意啊,老狐狸值夜班,可不是闹着玩的。让别人这么一说,我再看我老婆,还真的不顺眼了。
  一者,脸皮松弛,所有的优点和美貌都藏到褶子里去了,再也找不出来;二者,脾气也怪了,总是什么都知道,有事没事跟我吵;三者,你看那头发,本来直直的,她非得弄成一个卷发的,像个狐狸的大尾巴。四者,看那眼睛,滴溜溜乱转,总能在平静的黑夜里发现别人的“鼠迹”。
  有一天,老婆问我,听说团里来了个女的,叫小宋,对吧?我说,就是的,这姑娘好哩,颜如玉,嗓如金,是个人才。
  我老婆撇了撇嘴说,人才?怕是个人精吧。我听过了,唱得有什么好,气沉不下去,音质单薄,不过是吃脸蛋子饭而已,或者是吃屁股蛋子饭也未尝可知。就爱唱个什么“病哥哥,病哥哥,想死个人的病哥哥。”那是唱歌啊?那是咒你死啊。我说,你可别乱说话,人家唱的是兵哥哥,正儿八经的歌。
  我老婆很快进入了正题,说,听说你俩关系很好啊,形影不离的。我说,我是团长,要和每一个同志都处好关系,特别是台柱子门,否则,他们一撂挑子走了,那剧团就麻烦了,剧团倒了,我的饭碗打了是小,还没法给上级交代。
  听我这么说,老婆一下子火了,说,你不要在这里给我打官腔,我是谁?我是老狐狸,我什么都知道!你说,那女娃是不是把你叫哥呢?一个十八,一个六十八,整整差了半个世纪,老没廉耻的!我说,叫哥是团里的老规矩,大家伙不是都把我李哥长李哥短地叫呢么。
  老婆又打开了机关枪,那女子有没有坐过你的大腿?你有没有捏过那女子的手?你有没有给那女子送过化妆品?天啊,我老婆真是老狐狸,什么都侦查得一清二楚。我说,坐大腿的事,是那天团里的几个演员打赌,说谁敢坐团长的大腿,就可以免费吃宵夜,结果小宋胆子大,上来坐在我腿上。捏捏演员的手,特别是新演员,可是让其缓解紧张情绪。至于送化妆品,我确实偷拿你的化妆品给她,因为小宋上过敏了,你那化妆品放着也没用。
  机关枪被我躲过了,老婆又来了狂轰乱炸,她说,你和那女子单独下馆子?可有这事?那个女的给你夹菜喂到到嘴里?可有这事?那女子和你喝酒的时候还勾着手喝了个交杯?可有这事?
  我被老狐狸盯上了,麻烦大了。我说,是这么回事,那天,那小宋领了头一个月的工资,非得请我吃个饭。恭敬不如从命,我就去了。夹菜的事也是有的,你想,一个姑娘家,找个差事不容易,讨好一下团长也是正常的。至于说勾手和交杯,那是小宋半醉了。
  虽然把老婆支应过去了,但是,说实在话,我对这小宋确实有一种特别的好感,一天看不到她,心里就感觉缺了点什么。有时候,夜深人静,听着老婆的呼噜声,摸着老婆松弛的乳房,我就扪心自问,我是不是爱上小宋了?再别丢人了,说这话不怕别人笑掉大牙,你一个老人家,动辄鼻涕眼泪的,身上没有肌肉满是皮,该硬的都软了,该软的都硬了,基本上没用了。你以为你是谁啊?我自己在黑夜里把我剥得体无完肤。
  虽然没脸没皮,但是心还没有死,痒痒的。老少恋是很正常的事情么,你看万世师表孔圣人就是老少恋的结晶。孔子的爹孔纥和颜氏野合的时候,也是六十八岁,和我一样大,颜氏还没有小宋大,只有十六岁。近代和现代人的老少恋,许多都是著名的经典婚恋和成功范例。所以,男人和女人之间的爱是没有年龄界限的。我为自己找到了爱上小宋的依据。
  思想斗争结果,使我感觉自己年轻了许多,不再是老头子了,朝气蓬勃,活力四射。每次和小宋搭档演出,我就觉得我是哥哥,她是妹妹,少男少女,青春相当。有了这样的浪漫的想法,我和小宋的就更加形神兼备和精美出彩了。而小宋那会说话的眼神,我也慢慢地能读懂了,这也姑娘喜欢我了。
  有一次,我们到外地演出,住在宾馆里。晚上有人敲我的房门,原来是小宋。我说,这么晚了,你咋还不休息呢?小宋不言语,两只眼睛在说话。我受不了诱惑,一把把她拉进房间。
  老狐狸就是老狐狸,我发出一点腥味,就被她侦查到了。有一天,我和小宋正在床上,两人都一丝不挂,老狐狸突然闯进来,把我们抓了现行。看着我们狼狈的样子,老狐狸冷笑着说,看你这次还有什么办法替自己打圆场?如果你能圆过去,我就和你过日子;如果你圆不过去,那你就净身出户。我还有什么办法?我们离婚了,我和小宋来往更自由了。
  有一天,乡长为他的老爹做三周年纪念,我们应邀去演出。乡长对我们的节目从来是不感兴趣的,之所以请我们来是因为可以不花钱。但是,这一次不一样了。他看得入迷,不停得带头鼓掌。原来,他很欣赏小宋。演出结束,他提出让小宋晚上就住在他家,他要单独听小宋唱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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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审核编辑:沁芳闸   精华:沁芳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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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短篇小说副主编   沁芳闸:
一个平常的故事,每天这样的男欢女爱、以权谋利都在某个地方发生。一个不平常的故事,一下很多事都发生在了同个人身上,而身上总有心怀善意之人,给别人留余地,让事情好收场。文中的“老狐狸”就是,不能用纯粹的好人或坏人去评价她,她凭自己的心待人接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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