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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喝酒

作者:紫衣侯    授权级别:A    精华文章    2022-01-07   阅读:

  
  幼时家贫,加上父亲从来不爱饮酒,所以对喝酒的记忆比较单薄,有点印象的是在母亲的堂叔家的喝酒场面。大概是年节左右,母亲堂叔家来来往往的人挤满三进院落,到上灯吃饭的时候,天井院子摆了几张四四方方的大桌子,每个桌子边上各有一条长板凳,能坐八个人,靠近堂屋案几的是主位,左右副位,主位对面最低。我们小孩子是上不了桌的,只能在桌边乱窜,偶尔从大人的筷头吃点筋头巴脑,也有大人使坏,筋头巴脑上沾了酒,孩子一口吞下,顿时辣的龇牙咧嘴。
  酒是辣的,也是苦的。那时候父亲的脸色也很苦,我以为是满桌客人都爱喝酒,只有父亲不爱喝酒的缘故,后来慢慢知道,一桌客人座位的安排背后有家境的原因在内,当时,我家和其他几个亲戚相比,家境略差。
  所以坐在酒桌上的父亲很不自在,往往是找了个理由先下桌,打声招呼,扛起我沿老桂花树前的台阶到了新月湖岸堤,湖中有月影浮动,月光碎片涌动如鳞,再沿田埂下行,到了河滩,沿河而上,就是我家了。河两岸是山,淡月下,远山如黛,河水清浅。这时候,父亲的脸色缓和起来,开始和我说话,有时候提醒我:不要乱吃别人东西,更不能向别人要东西吃。现在想来,父亲当时话语颇有齐人不食嗟来之食的骨气,父亲说的多了,我听的多了,以至于我至今一些不合时宜的处世方式皆是受父亲当年的絮叨影响。
  同样场景,不同时间,我曾经观察过父亲座位的变化,末座到副座后来到主座,一是父亲年龄变化,另外一个和家境转化也有关系,但是无论父亲座位怎么变化,一成不变的是父亲依然不饮酒。父亲偶尔饮酒是在我们自己家里,喝的是桂花酿,那种加了桂花的酒,度数不高,甘甜。这是母亲准备的,用家里陈年放下的酒加了桂花密闭后放在阴凉的地方。桂花是个好东西,在枝头可以香飘十里,摘下来可以做成月饼馅,炒茶,酿酒。但是我更觉得长在枝头的桂花香,摘下来就干枯凋零也失去了香味,比如桂花茶就毫无桂花的香味,唯有在酒里,放个几年,还有一些淡淡的桂花味道。
  我开始喝酒应该是毕业后的事情,那时候年轻气盛,不管自己酒量如何,几个年轻人在一起谁都不服输,喝到后来,前仰后倒,个个醉状难看,确实是小子无知的年月,不过那时候喝的好像是啤酒居多,醉了也就是醉了,留下来的酒味不够纯正。
  第一次喝白酒醉了应该是准备离开故土那一年,恰逢外甥出世,生了个男孩,大家都很高兴,唯有我有点杞人忧天的担忧。因为外甥之前是外侄女,我怕姐家有了男孩,对外侄女不再像以前那样宠爱。当然最终没有出现这个结果。那一次喝的是安徽当地的一种名酒,记得不错的话应该是沙河特曲,特曲酒比特酿酒好,味道醇正不少。我自己记得喝了是半斤,后来有人说喝了八两,反正喝完之后我自己到河滩就睡着了,头枕大青石,双脚放在河水里,被人叫醒后,已经是月明星稀,乌鹊南飞时候。
  我的酒量在那一次被传开,据说那天中午我喝倒了两三个人,其中还有一个前辈以海量据称,三乡五里只有被他喝趴下来的从来没有别人把他喝倒,这一次被我一个后生在酒桌上喝趴下,很不服气,要找机会报仇,结果我离乡之后就是二十多年,再回乡可以坐下来与亲人喝一杯酒时这个前辈已经入土了,这个仇他再也报不得。
  依然喝酒,也看人写酒,自己渐渐的爱喝酱香型酒,可能是因为年岁越大越爱这种沉淀的感觉。真正的酱香型白酒酿造工艺较为复杂,出窖时间长,喝后也不上头,而其他香型白酒据说四五个月就可以出厂,喝完之后各种难受。酱香型酒中习酒较淡,钓鱼台略浓,唯有茅台入喉时敦厚,回味良久。其中年份茅台酒色微黄透明,口味细腻、优雅,空杯留香持久,但是这种好酒可遇不可求,偶尔遇到一瓶,难分真假,虽然喜欢,也怕有揭开盖头之前以为是西施,但是盖头揭开之后却是无盐,还要给你来一个东施效颦的微笑,你莞儿不得,还得呕吐一番,这酒还怎么喝的下去?而看人写酒,也别有一番感受,如周作人的《谈酒》,其中一段:“悦乐大抵在做的这一刹那,陶然也当是杯在口的那一刻。醉了,困倦了,或者应当休息一会儿,也是很安舒的……”这一句恰好,在恰好之前,是一番不厌其烦的交待,一如他的别的文字,初看寡淡,再看,再看,就渐渐的无声了。
  人间烟火味,最抚凡人心。汪曾祺散文集《人间滋味》中的《家常酒菜》中也谈喝酒“家常酒菜,一要有新意,二要省钱,三要省事。偶有客来,酒渴思饮。主人卷袖下厨,一面切葱姜,调作料,一面仍可陪客人聊天,显得从容不迫,若无其事,方有意思。如果主人手忙脚乱,客人坐立不安,这酒还喝个什么劲!”他的从容如此:“先切碎香干,如米粒大,泡好虾米,切姜末、青蒜末”“青蒜切寸段,略焯,虾米发透,并堆置豆腐丝上”。有时候我也想,可否约一两个好友在自家院落,就着月光,靠着湖水,做几个小菜,上一瓶好酒,浅酌低吟,也是一种乐趣,可是想来想去,我除了会做一盆嫩姜芽,别的菜都做不来。
  所以更多的喝酒场合还是放在外面,一桌有很多的人,排位而坐,酒酣热闹,酒后散去。更喜欢的还是三五好友,几个菜,几杯酒,天南地北,随性而聊,随性而喝,从不要为座位而发愁,也不要考虑敬酒的顺序,只要喝好就行,酒后回家偶遇雪花飘落,眼前路灯昏暗,树冠白雪,那一点点就如“湖上影子,惟长堤一痕、湖心亭一点、与余舟一芥。”而想起刚才喝酒之人,恰如客此的金陵人。
  审核编辑:闲言碎语   精华:冰斯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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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散文副主编   闲言碎语:
儿时的淡淡月光,父亲稍显仓惶的酒局,氤氲出稍显苦涩的记忆。如今,记忆犹存,苦涩难觅,终有酒可以纯粹,可以伴着三五好友随心随性的聊着天南地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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