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我的童年 我的伙伴们 

作者:红卫兵    授权级别:A    精华文章    2022-01-20   阅读:

  
      我的童年我的伙伴们
  一、童年
  1961年,我八岁,读小学二年级,读书的学校是合江门小学。我家住在衣服街。
  衣服街邻近的鼓楼街有一处老房子,叫“长发升”,里面有许多做酒的窖。听老年人说,这地方原来的名字叫“叙府尹长发升大曲烧房”,卖的酒叫杂粮酒。这种酒用五种粮食(大米、小麦、玉米、高粱、糯米)经“长发升老窖”发酵后酿制而成。1960年“长发升”酒窖由新成立的国营五粮液酒厂经营。“长发升”酒窖是五粮液酒的发源地,有16口建于明代的土窖。这些土窖已被四川省政府列为省级文物保护单位,冠名为“五粮液古窖池长发升老窖”。经专家鉴定,“长发升老窖”有630多年的历史了。老窖是五粮液的根基,也是它的“传家宝”和“命根子”。
  三年困难时期,我的肚皮经常饿得巴背,放学回家要路过“长发升”,总能闻着“长发升”里面飘散到街上的粮食香,让我嘴里包满了清口水,清口水吃进肚子里又流出来,那口水捞肠寡肚的,没过过这个时期的人是不能体会那个滋味的。那时我们吃饭是集体食堂,定人定量,从来没吃过一顿饱饭。
  我有个同班同学叫张德生,家就住在“长发升”的隔壁。记得有一天我们放学一同回家,又闻到了这酒窖飘散出来的粮食香,我的肚皮叫唤了起来。我问张德生同学:“你饿不饿?”
  张德生说:“不饿。”
  我说:“我饿得很啊。现在要是能吃点“长发升”的东西就好了”。
  张德生对我说:“走,到我家去吃煮包谷!”
  到了张德生家里,他告诉我一个秘密:“从我家楼上翻过墙去,就是“长发升”的楼,楼下有得是吃的东西。”
  我和张德生爬上他家的楼,再翻过墙,便到了“长发升”的楼上。“长发升”的楼很破很旧,到处都是蜘蛛网,楼上堆满了乱七八糟的东西。
  我和张德生从“长发升”的楼上下到地面,眼前显现出一大堆一大堆的煮包谷和高粱,还冒着热气腾腾的蒸气。
  我肚子很饿,赶忙张开一双小手,捧起一捧金灿灿的煮包谷,塞满了整个嘴巴。我的嘴鼓成了个猴儿包。我大口大口地死劲吃。煮熟的包谷,甜甜的,粑粑的,还有一种怪怪的酒香味,很是好吃。
  我狼吞虎咽地把个巴背的肚皮吃成了个怀儿婆!我忍住行走不便的躯体,丢下在旁边看我笑事的张德生,艰难曲折地再次翻越房墙,回到张德生的家,空出书包里的书和作业本,拿着书包原路返回,我贪大求全满满的装了一书包的煮包谷。
  当我们再翻墙回到张德生的家里,我的肚皮胀得疼痛难忍,人也昏糊糊的,满嘴的酒气,像得病了。
  那天下午我无法去上学。我躺在张德生的床上疼痛了整整一个下午。下午放学,张德生从学校回来,我才从张德生家里“放学”回家。
  一踏进家门,父亲手里拿着一根船上拉船的纤绳杆。父亲叫我跪下,说学校老师通知他,我没去上学。父亲问我,为什么要逃学。我只得“坦白从宽”,把“偷盗”五粮液酿酒用的原料(煮包谷)的行为如实招了出来。并向父亲贡献出满满一书包的煮包谷。父亲看到这么多吃的,手上的“皮鞭”再也举不起来了……

  二、我哭了
  记得有一次去“偷”五粮液(长发升)的粮食,被一名老工人逮到,老工人明知故问后,看着我瘦小的身体,对我说:
  “唉!回家去吧,以后别再来偷了。”
  老工人看见我满满一书包的粮食,又说:“你也太贪心了,装这么多,少装点不行吗?”
  老工人叹口气,对我说:“你装的这堆包谷是拌了酒药的,人吃了不好,要醉,那堆是才起锅的,可以吃。”
  我看见老工人的眼里挂满了亮晶晶的东西,我哭了。
  猛然听到一声吼:“滚,快滚!”。
  我望了一眼老工人,夹起尾巴,抓起书包飞叉叉地从“长发升”逃了出去。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从“长发升”的大门出去的。
  我想改正错误,做个好学生,但是,那个年头,肚皮不让我改正错误。我和张德生继续“偷”,只是偷得更秘密,更隐蔽了。我们半夜三更守着偷。我常常对自己的肚皮说:“哪个叫他五粮液有这么多的粮食,哪个叫他五粮液要挨着我们住家的隔壁酿酒,煮粮食呢?”
  
  三、我们组织成员,我的同学,街坊小伙伴。
  我的同学同伙张二娃。
  听说,张二娃是个很难养活的娃儿。病多,瘦瘦的,顶着一颗大头菜似的脑袋。
  听说,大概两三岁的时候,张二娃得病发烧抽风,医生都医不好。他妈哭着把口小木箱都腾出来了,准备做小棺材。结果被一个卖草草药的人,又给草药,又给打针,这是一种打不出水来的针。我长大后的才晓得它叫银针,就是针灸。张二娃吃了草药,打了针后居然好了。
  长成我这么大的张二娃还是瘦瘦的。像个病秧鸡子。走不快也跑不快。你看他这阵,坐在“长发升”的楼板上,仰面看着房顶上的几匹亮瓦,张着嘴。我推他一下,他才把眼睛放在楼下。我看到他大头菜脑壳上冒出的虚汗和他刚才翻墙时脚步的虚飘,摇摇晃晃就像一点风就能把他吹跑的树叶子。这些都是糠菜填肚能量耗尽得来的形象。
  楼下的煮包谷胀绿了我们的眼睛。饿绿了的眼珠子发出绿色的光芒。我们盯着它脱了相……
  我的同伙王三娃。
  王三娃额头水亮,被“营养粑”吃胖的身子一桉一个深窝,半天浮不上来的胖脸上这阵浮现出了兴奋的红潮。
  杨二娃,我街坊的小伙伴
  饥饿生盗心。我们是打破脑壳也生得拢的阶级兄弟。
  
  四、我吃饱了。
  听到这句含着幸福泪花说出来的话,我忘却了内心的辛酸,杨二娃的话像膏药一样贴在我的心上。
  杨二娃,我街坊的小伙伴,比我小半岁。看着他那瘦小的身体,看着他吃我偷来的煮包谷米子后的样儿,就像是一棵忍受长期干旱的植物,那点煮包谷犹如一点儿水就能使它活过来了那样。
  酒窖里粮食的召唤,是个致命的诱惑,它让我们去偷。
  我们很想推倒阻隔我们翻墙爬楼的障碍,打开书包,装满粮食,把它带走,带给爹妈和弟妹。一切都是本能的反应。但要推倒它们,那是不可能的事。
  我们悄悄地翻过墙,下到楼板上,脚步的声音小得简直像蜘蛛爬网。我们要观察楼下是否还有工人,如果没有人上班了,我们就要从躲藏的地方下到地面上,实施我们的盗窃行为。我们的行为有一种难以形容的紧张和快乐。杨二娃在偷包谷的楼上双手哆嗦着,嘴唇哆嗦着,身体也哆嗦着,眼睛里含着闪亮的东西;我悄悄地,紧紧地逮着他的手,让他鼓起勇气熬过去。地面上一种好闻而不打脑壳的酒香散布在这空气中。从楼板的缝隙中看下去,一堆堆的杂粮和酒窑配合得很协调。楼下的东西非常诱人,它是我们要寻找到的宝贝。
  能偷到粮食,这是我拿得稳的信心。
  粮食对我们这个小圈子里的人有着强烈的吸引力。大凡强烈渴望一种东西的人,几乎什么办法都能想出来。
  我们就像蚕一样吞食着五粮液酒厂的桑叶。
  我们都是一伙子人,就是说都是内伙子,不是外人,谁都会保守这个能让自己肚皮吃饱的秘密。谁也不会当叛徒,如果哪个当了叛徒,戳破了这个秘密,大家就得饿肚皮,因此,大伙都严守着这个秘密。
  这个秘密发生在那个年代的夏天。
  我们都不用书包装粮食了。因为我们装回家去要挨打。大人不准许我们这么做。说什么“从小偷针,长大偷金。“不容许我们破坏社会主义。那时,我们哪晓得啥子社会主义,共产主义,资本主义哟,只晓得肚皮饿。我们立了个规矩,只让自己肚皮吃饱,不许打包带回家。因为,一是我们人多,吃的量大,如果再偷,粮堆出现大缺口,就太显眼了,会被人家早早发现,就偷不成了。二是被发现了,人也逃跑的快,不容易让人逮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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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审核编辑:闲言碎语   精华:冰斯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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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散文副主编   闲言碎语:
原来与酒结缘不用等到长大之后,小小少年时光,泛黄记忆里也有似喝了浓酒一般的醉意。那时多好,有人陪伴,也可以轰轰烈烈的去讨厌一个人而没有负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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