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能拍着桌子：明天我还去县城！
　　支书吐了一个烟圈：爱去不去！
　　万能又一次黑着脸从村委出来，边走边骂。路过支书家，瞅见他家那条半大狼狗蹲在门洞里，舌头伸得老长，“哈哧哈哧”地喘。他顺手摸了块石头，似乎有了出气的对象。
　　狼狗也发现了一个言语和行为都异常的人正在靠近，它又似乎是专门在此候着万能的，弓起了身子，眼吐凶光，阴森的牙齿一呲一呲的。
　　真他娘的狗仗人势！块头还没长够就咬好几个了，大了还了得？一个畜生也管不住，显摆还是诚心？万能朝着狼狗狠狠“啐”了一口，喵了一个准，“嗖”投了出去，口里还骂着，让你呲牙，让你呲牙！而后撒丫子就跑。
　　想跟我玩啊这是！受到攻击的狼狗兴致立马更高了，拖着链条“呜呜”就扑了上去。
　　我哩个亲娘啊！咋没拴住呢？万能黑脸吓成了白脸，步子就乱了。狼狗窜了几窜，便逮住了万能的一只脚脖子。
　　万能是这条人人喊打的大狼狗咬得第五个人。但这次最狠，把万能的一只脚差点咬下来，一时半会是不能上访了。万能是村里的上访专业户，村里镇里甚至县里见了他都头大。这回因为拆迁的事已经去了三趟县城，搞得拆迁工作迟迟不能顺利进行。
　　万能嘛！这次遭了这样大的罪，岂肯善罢甘休？第一时间报了警，强忍着剧痛，等村人越聚越多，民警来之后，才急急火火地吵着去医院。
　　镇派出所来人了，村民们异口同声要把支书的狗就地正法。
　　民警瞅瞅支书，显得很为难。
　　支书搂着狗的脖子，看着爱狗委屈的眼神，他也一脸的无辜，干咳两声：这狗有躁狂症，间歇性的，保不准啥时发病，也怪可怜的，再放它一回吧。再说这狗挺通人性，你不招惹它，它也不会咬。我给万能垫付医药费还不行吗？
　　支书原想自己这样讲，万能的家人和村民们会哑火，谁想更来劲了。
　　哟，躁狂症，别是狂犬病吧？更不能留着了。
　　犯病的时候咋从不咬自己人呢？
　　俺们家万能要是落下残疾，下半辈子你包着！
　　对，狗有病，狗主人可没有。
　　支书的脸一阵红一阵紫，强压住怒火心想：这个刺头一时半会出不了院，只要他不在村里使绊子，哼！
　　虽然远没有支书想得这样简单，也算朝着顺利的方向发展了。万能不在，几十户村民似乎没了主心骨，禁不住村委软硬兼施，更担心逼急了支书，恐怕不会只是放狗咬人这样简单了。就算是这条狗不也已经让人胆战心惊，万能就是个例子嘛。一座大坝，哪怕再坚固，只要豁开一条极小的口子，慢慢便一溃千里。
　　月余后，拆迁工作宣告结束。万能老婆坚守到最后，又是上吊又是喝农药的也没能幸免，光着身子被几个彪形大汉半夜三更架了出来，远远地丢到了村外。
　　万能最终没落下残疾，其实他也不想。只是出院后却跟变了个人一样，话也少了，整天围着早已成了平地的房子一圈圈地转，一声声地叹气。
　　几天后的一个早晨，万能脸上涂满了锅灰，衣衫不整地跑出在邻村租来的院子，又朝着同样租借在此处的村委大院张牙舞爪地奔去。也巧，也是该着，万能进了院子，支书也正好下车。
　　万能“哇哇”叫着扑了上去，支书还没站稳，一下就被万能摁倒在地。万能哪里也不打，专抓咬支书肥得猪头一样的脸。村委大院乱成了一锅粥。
　　村委的一群男女死拉硬拽地把万能从支书身上掀翻到一边。支书却捂着一只耳朵“爹阿娘啊”的在地上打开了滚，血顺着指缝往外流。
　　再瞅精疲力竭的万能，眼珠通红，四仰八叉，口中紧紧咬着支书的半拉肥耳朵。
　　村民们说万能也得了狂犬病，就跟支书家的狗一样，专咬不顺眼的。可支书家的狗从来没进局子，万能只一回就被关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