俯身。埋首。以尖利的步伐,在泥土里行走。光滑的手势忽左忽右,解开冬天胸中的块垒。一垄垄细小的波浪翻卷着,喧哗着,渐次凝固。
叮叮当当的牛铃,摇醒了沉睡的蜥蜴;斜飞的燕子,不小心剪落了一坡杏花。
风雨从牛背上滚过,阳光从犁尖上滑过,幸福和苦难的日子,在爷爷脸上耕出道道深深浅浅的沟壑。而种在内心的那份执著呵,却像结实的缰绳,牵引着村庄永不改辙的梦想。
一把汗水,浇铸一份收成;
一声吆喝,养活一个季节。
远处,谁用牛一样的喉咙在嚎:“妹妹你烙张饼,再洗上那两根葱;等哥哥我回家转哎,陪你喝几盅……”
《麦秸垛》
麦粒们都回家了。留下你,以城堡的姿势,忠实地驻守旷野。
哪一片白云是你曾经的翅膀?哪一缕阳光还握着你的锋芒?不知怎的,麦秸垛,望着你佝偻的身影,我竟固执地想起了爷爷。
但我不敢靠近你。我生怕你的背后会忽然旋出一群狡黠的童年,撞我一个趔趄——麦秸垛,你这拒绝芬芳的蘑菇或花朵。
一根麦秆就是一管洞箫,吹亮了星辰,吹痛了岁月。谁能听得出哟,你骨子里珍藏的,原本是一首火热的情歌。
麦秸垛:大地干瘪的乳房,在哺育了故乡单薄的冬天之后,又将我缺钙的思念
奶得蓬蓬勃勃。
村庄的高处有眺望和追逐,村庄的低处有泥土的芳香,有坚守和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