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苏仙岭之前,我从不知道湖南还有这个地方,我甚至将郴字错读成彬,引来同事的一阵哈哈大笑。选择来苏仙岭不为别的,实在是因为它离郴州市最近,又据说风物宜人,看宣传图片也给人人间仙境的感觉,大家就决定了来苏仙岭。
这种感觉在我进白鹿洞后立即涌了进来,我觉得自己有一种强烈的回归感,洞内的一草一木一石都那么的熟悉,我看着那些乳石笋,有一种强烈的触摸欲,我甚至想亲吻那乳白色的石柱子,我的心灵有一种朝圣般的虔诚。这种感觉到飞仙亭时,竞真的演化为一种超脱感,我甚至注意到我的脚想要离开地面,飞升而去。到达道庵后,我彻底臣服,就象人们祭拜皇帝陵般的,我祭拜了苏耽。
晚间,在洒店单人间,我洗去一身的疲劳正想要休息,传来轻微的敲门声。我打开房门,面前站着一位老者,仿佛传说中的仙风道骨,给人不食人间烟火的感觉。我却莫名的对他有一种亲切感。
“我在白鹿洞就注意你很久了,”老者说,“我可以进去聊一会儿吗?年轻人?”
“当然可以,欢迎您,请进吧!”
我向来对陌生人怀有戒备心,但对这位神仙般的人物,我失去所有的防线,唯有尊重和谦虚。
他坐在床旁边写字台的一把黑色木椅上,我倒了一杯水给他。“谢谢”,他感激地说。
话题是他先引开的。
“你知道苏耽吗?”
“今天刚刚知道,他不是在汉文惠帝时期驾鹤飞升了吗?今天导游说的。”
他说:“什么时候知道的无所谓,你知道就好。你相信是真的吗?”
我从来不认为那是真的,在中国,这样的传说多得去了,谁会相信?但看他严肃的表情,庄重的语气以及年龄的叠加和身上那种贵族般的气质,绝对不象逗我玩的。
“您该不会说那是真的吧”。我说。
老人喝了一口水,将杯子放在桌上。“真有此事发生。”他言之凿凿,不容置疑。
我看了一下床头柜上的时间,此刻是十一点半,快到半夜了。意识告诉我这真有点诡异,除非面前这个慈详的老先生有神经病,要不然我真无法解释他的这种行为。
他接着说:“我是苏耽的后人,你也是。”
此语一出,真真惊杀我了。这倒激起了我的好奇,
“你说你姓苏?”我问道。
“我不姓苏,我姓朱。”
“大爷,你刚才不是说你是苏耽的后人么?”我接着问。
“是的,”他平静的说,“我身上流有苏耽的血液,血液里溶有苏耽的因子,不但如此,我也将以某种方式离开地球,去回归苏耽回去的地方。”
我更惊讶了:“你说你是外星人?”我瞪着眼睛,起身,不知是想逃走,还是想去看清楚他。
他看着我,眼里有一种使人镇静的力量,我又坐了下来。
“我不是外星人,我生在地球,长在地球,今年84岁了。孩子,我给你讲个故事,你可愿意听?”
他叫我孩子,仿佛我是他的亲人似的。“我愿意听听。”我说。
事情得从两千多年前说起。从大熊座第50号恒星方向,有飞来一艘类似我们太空飞船的东西,里面的驾驶员是从46光年外的涂浪星上出逃的涂浪生物,我们叫他涂浪人吧。他类似于我们这里的王子。在更遥远的太空,有两个种族开战,涂浪星在仓皇败下来后,让王子坐上飞船出逃,谁料想在到达银河系第四悬臂的太阳系附近时,遭遇太空陨石雨的袭击,一时间所有的东西都毁灭了。王子受伤掉到了地球上。他的肢体散播的到处都是,其中主要的一段落到了这里。那是一节象红萝卜一样的个体。被这里那位姓罗的姑娘吃了后怀孕。之后就是那些传说的东西。苏耽长大后,带领这里的人们开垦黄山,发展农业,给大家治病,交给大家一些生活的技巧。后来,他掌握了本族的本领后,驾着仙鹤,回归了涂浪星。
他顿了一顿,又说:“你知道,在汉朝,成仙成道是比较时尚的事情,苏耽就用这个大家都能理解的方式离去了。”
“你说涂浪星的生物是萝卜?”
“不是,生命有很多存在方式,涂浪星的生物是柔软的象鞭子一样的东西。苏耽母亲吃的那段象萝卜。涂浪星王子的身体散落子地球的各个角落,演化成各种各样的生物,他们都有回归的一天。”
“大爷,你是说你是那些生物中的一种?”我问道。
他说:“是的,不光我是,苏轼,米蒂,秦少游,张学良都是。”
“天哪。”我说。“还有你。”他说,“张学良将军在知道的身世后,感叹道,‘恨天低,大鹏有翅愁难展。’他一方面感慨自己的抱负难以施展,另一方面,他在纠结自己回去的时间和方式。不过,这些人都很睿智,选择了在我们看来正常死亡的方式回归。他们在遥远的涂浪星上,不时的回望这里。涂浪星的族人们正在以各种方式找回他们的后代。”
他拉起我,走到窗子前,推开窗户,望着西南方向,用手指着一颗星星说:“那里,孩子,是我们的最终归宿。苏仙岭上那些松树都面朝西南,那是在告诉后代回家的方向呀。”
“但是,你是怎么知道的?”
老人轻微的笑了笑,说:“是一位要走的老人告诉我的。当年他也84岁。我和你一样年轻。在这里在白鹿洞里,他找到了我。就像我找到了你一样。”看着我迷惑的眼神,他接着说,“白鹿洞里有苏耽留下的辨认石头。在形形色色的游人里,我只在我84岁生日的当天来到这里,就必能发现我们的后人。”他让我坐下,拨开我的头,从上面拔下来一根头发,那是一根很普通的头发,细细的,如丝。“就是它,到了白鹿洞后会放出异常的光彩,唯独我能够看见。孩子,我明天也要走了,在今晚,我告诉你一切,这些都是我的前辈告诉我的。原来有很多内容,后来一代一代的相传,越来越少了。就剩下那个传说。你起来,”他说,“我将前辈给我的东西给你,也只有你到了84岁是才能应用它,能驾驭万物,能脱离这低于光速的世界,化成原本的形状,回归涂浪星。在太阳系的边缘,在那一天,会有人来接应你。”他将我的手掌打开,以食指按住我的阳谿穴,顿时一股电流般的东西传入我的脑子。我感到豁然开朗起来。
“这些东西,只有你到了我这般年纪才能醍醐灌顶的领悟。”他说,“刚刚十二点,我先走了。”
第二天是农历三月十一日,我随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出了郴州市,来到苏仙岭。那里有一场大型的魔术演出,我到的时候,正看见有人表演苏耽驾鹤西去的魔术。有一人坐上了一个仙鹤模样的车子,然后,真的就飞了起了,观众却感到一阵热浪扑来。立即有人说,那是热气球。大家哄笑不已。
主持人不语,宣布,让大家见识什么是真正的魔术。言罢,舞台上抬上来一个布做的仙鹤,展翅欲飞,活灵活现,就像我在苏仙岭上看到那几只一样。旋即,出来昨天晚上给我传授机密的长辈。只见他微微一拱手,观众顿时定了下来,他来到仙鹤前,口中念念有词,顷刻,布仙鹤血肉丰满起来,拉长了脖子一声长鸣,翅膀抖动了几下。老人坐上仙鹤,说声“走”,仙鹤拍了拍翅膀,驮着老人向西南方向而去。
观众中顿时传来了喝彩声。那天,是我24岁生日。我还得在等60年。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