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7，和弟弟杀棋

摆开象棋，就上演《野猪林》
棋是姥爷做的，涂成红色的是林冲
白色的就是鲁智深。这是我们兄弟俩的叫法
八岁的弟弟，十三岁的我，几天前跟姥姥进城看戏
据说禁演已经多年。我们一概不管
林冲也好鲁智深也罢，一个红脸一个白脸
都是英雄好汉，正好拿来为我们助兴

棋子啪啪作响，四十年来
总想起弟弟的豪气冲天：
我是林冲，我是鲁智深
你看，日子过得有多快

◆7月7日晨，公交车上

当我走上公交车，时针指向
7点35分。司机说
还有5分钟开车，我有些犹豫。车厢里
烟雾腾腾，无烟车厢标志形同虚设。我克制住
说话冲动——请不要抽烟
这句话一直没有出口
它注定走向夭亡。对此我已经习以为常

从随身携带的纸兜里，翻出一本杂志
它是昨晚我打不开网络，总是打不开网络的
情况下
从墙根堆放着的纸箱底部找到的，看见它时，就像是
偶遇经年不见的老友，有些喜出望外
很长时间没有这种感觉了。它蜷伏在纸箱底部将近10年
封皮发黄，内页一股怪味
我几乎把它忘掉了，如果不是网络原因。此刻
我把它打开，于是陈年腐味开始弥漫
压过了呛人的烟味。我在烟味和腐味里
阅读一首诗歌，一个名叫鲁西西的据说是数学专业的
湖北女孩写的诗歌
题目是《明天见》

我读得很专心，把许多乱七八糟都忘记了
甚至，周围，一边抽烟，一边唾沫星子飞溅的人们
的说话，我都没有听见，可是
我还没有读完，车子开始摇晃，震动，
启程。我合上杂志，望着窗外
没有心情的天气，陷入沉思

◆享受7月27日的阳光明媚

这天气温超过摄氏35度
卖西瓜的不顾炎暑
蹲在我们大院一角
蘸着唾沫数钞票——
那么厚。他数不过来
他坐在一旁的妻不着急
笑微微

这天气温超过摄氏35度
我张着嘴巴坐在屋里喘气
大口大口啃着西瓜
把一本诗集翻得哗啦哗啦——
那么响。我好不得意
我还在一张洁白的纸上写下歪歪扭扭的字迹：
享受7月27日的阳光明媚

好虚伪啊
幸亏我的妻没有看见
她正呼呼大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