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饰泥壶 丁盛听水石先生说过，宜兴的泥壶是有名的艺术品，有的还很珍贵，那些爱好古董的绅士收藏它。如他手里这件紫砂壶就是稀世珍品。那也是一个破落士家的子弟祖传下来的。不幸那个败家仔吸上了鸦片，陷进林三的圈套。那紫砂壶便落到他手里。
现在坏了的砂壶怎样加工，才能保持它的价值。使它成为一件艺术品。丁二这样想，不仅因为它是一件贵重的东西，他可以多要钱；更重要的是他要显一显自己的手艺，让月娥看一看，他，二哥丁盛，可不是一个猪脑子的莽汉。老二这样想着，便到徐伯的剃头房，来找这儿的座上客――画家水石先生。
先生看了看那一堆残片对丁盛说：
“对上壶的碎片，锯起来，你是没困难了。可是怎样才能变破碎为完美，化残缺为神奇呢？”先生呷了一口茶，在座的丁二、徐伯、闫叔和胡四都竖起耳朵。
水石先生讲了一个故事。那是他在奉天学徒时亲眼见的。他师父有位朋友，盛京（奉天、沈阳旧称）一位有名的画师。常出入帅府。
他来师父的铺子时，总爱端一把小壶，也是宜兴的紫砂小壶。但那壶很待别，周身布满裂纹，缝隙里渗出斑斑茶锈。师父好奇，问他何以如此？莫非仿古？他笑着讲了用意和制作经过。
原来当时能讨到精品的紫砂壶已属不易，但要增添古色别具一格，还得巧施精工。
他用画换来一件紫砂壶。把生黄豆装满泥壶，注入水盖上盖，再用布把它紧紧缠起来。这样，过两天，当黄豆膨胀的时候，泥壶便会均匀的破裂成许多碎片，而又不散落。然后倒出豆子，把泥壶原样粘起来，锔上。在壶里泡满浓茶，让茶锈慢慢渗出来，它便现出一种古色古香的残缺之美……
在座人听了水石先生的讲述，无不惊叹这番巧思。
丁盛决心如法炮制。当然黄豆是省下了，因为那已经是碎壶了。他打了细细的锔子，对好了泥壶残片，粘起来，精心锔好，在缺损的边缝处用同样颜色的泥粉略加胶补。然后把它放在茶馆的热灰里煨了两天。他这样作一方面是观察金属的锔子与泥壶的胀缩是否适应，一方面也为了让它们浑然一色。最后他从茶馆要了些剩茶浓浓地泡了一壶，让它慢慢渗出，直到茶锈塞满了缝隙，沿着那裂痕蜿蜒出美丽的茶纹。
壶锔好了，丁盛拿到剃头房让大家观赏，徐伯、胡四等赞不绝口。水石先生把看良久，命徒儿到对面镜铺要一点调好的黑红漆来。正当众人不解之际徒儿转回，水石便启笔蘸了漆，工工整整写下了十二个字：
“春慵恰似春塘水，一片湖纹愁。”
这是套改了范成大的词句，用湖纹谐壶纹。落款是“残堡石翁”。众人看了连连叫好。
试想，壶的主人一手把着泥壶，一面饮茶，一面观赏那美丽的壶纹，另一只手用指甲轻轻扣击桌面，浅吟低唱“春慵恰似春塘水……”那闲适的惆怅多么富于诗情啊！
可惜，那林三可不是诗文雅士，他是一个贪婪的见利忘义的汉奸。当然他懂得那壶的价值，他要利用它，把它献给日本人小原卖祖求荣。
第二天，丁盛从我家借了毛驴，大声召呼我：喜子，到三台教堂去！
我们上路了。出门时我叔叔喊：二哥，给你粮多了回来套个车，别压坏了我家驴。大家都笑了。奶奶说，这丁二，能给你多少高粱，还牵个驴……
我骑在驴上，丁盛牵着，嗬嗬咧咧唱起来。他心情好。一来是锔好了泥壶，能赚一些粮食；二来是一种成就感，自己干的活受到了艺术家的赞扬，水石先生还题了词；最后更令他喜悦的是帮了月娥，讨得她的欢心，显示了自家的才能。
真不该那一次伤害了她……她走了，真是，干什么都提不起神儿来……多少天啦，看不见她喜盈盈的笑脸，听不见她叫二哥的甜蜜蜜的声音……唉，她的手是多么纤细柔软呀！在果园里小肩膀儿信任地靠着你，可你都作了些什么呀！你这个粗人！他承认，脑子里怎么也除不去她那背影：杨柳细腰大屁股，扭呀扭……二月里桃花开，春风扑面来……他嗬嗬咧咧唱着。
审核编辑：喻芷楚 推荐：下寨龙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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