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绣花(下)

作者:残阳    授权级别:B    精华文章    2014-07-24   阅读:

  
  “这个鸟毛不长的裘地方,硬得跟铁块似的,幸亏你小子鬼点子多,给村里立大功了!”
  “是呀,炸药的威力就是大,如果让我们用镢头抛,铁锨挖,就是冬天过去了,也整不出这么多的沙地。”黑牛的父亲神色得意地说着解开早先包好的自制炸药,安置在挖好的沙坑里,连接好引线和雷管,搓了搓冻得麻木的手指,便叮嘱其他社员离开砂台,自己又仔细检查了一下线路,人们离砂台远远地站着,不眨眼地盯着这个爆炸物,就连大气也不敢出,黑牛将引线和火柴头并放在一起,手冻得有些僵硬,手指按着黑色的火柴皮一擦,便撒腿就跑,等他跑到人群转过身,依旧静静的,没有一点声响,大家都面面相觑,黑牛的父亲也愣了一下,急忙走向前去查看究竟,黑牛的母亲远远的看见自己的男人弯下身查看,急得紧忙跑过去。
  “小心,你小——”一身巨响,打断了黑牛母亲未说完的话,奔跑地黑牛母亲身体猛然倒下,鲜红的血液浸染了这片黄色的土沙地。沙石漫天飞舞,人们依旧迷茫在灰尘、砂石与烟雾,还有一股焦味的气息中,听到老队长一声呐喊,才从震惊中惊醒,老队长哆嗦着嘴唇,双腿发软瘫坐在地上,折着沙哑的嗓子喊“快!快!快去救人!黑牛爹!黑牛爹!——”人们涌向前去,看到血肉模糊、已面目全非的黑牛母亲仰面躺在地上,鲜红的血液仍然从她的头颅汩汩流淌,几个汉子硬是将泪水憋回了眼眶,分头在沙砾中用手指扒拉着,找寻黑牛父亲的尸首。老队长瘫坐了许久,才踉跄着站立,干涩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没有一滴泪水流下,黝黑的脸面上落满了尘,显得一下子苍老了许多。他叮嘱俩个社员去生产队抬来两扇已褪了漆的门板,将黑牛父母的尸首分别放在门板上,一前一后抬着,向生产队走去。其他社员满脸悲痛,拉着架子车,提着铁锨,男人们沉默着,女人们抽泣着跟在身后。
  黑牛奶奶得知后,一手拉着黑牛,一手提着簸箕,气喘吁吁地跑到生产队,看到儿子和媳妇躺在那儿,上面盖着破旧的门帘,丢到手里拉的黑牛和提的簸箕,蹬下身子,哆嗦着嘴唇,用颤抖的手指揭开门帘,看到尸首不全的儿子和儿媳,当场晕死在院子,黑牛见状,忽然趴在父母的头顶,嚎啕大哭,那凄惨的声音穿透呼呼的北风,响彻云端。当地的风俗是人死后不能进屋,黑牛的父母死在外面,灵堂便不能扎在黑牛家。老队长最后商讨决定,将灵堂扎在生产队的院子里,一切安葬费用全由队里支付。并由队里的文书立字据,从明天开始,黑牛和奶奶的口粮每年按社员们的平均工分发放,这种立了字据的契约直到黑牛成年,奶奶离世后取消。虽说队里对黑牛给了相应的照顾,可黑牛依旧憎恨这片土地,总觉得这片土地是夺取父母生命的刽子手,渐渐性情变得放浪形秽,不拘小节,日记过的是极端的苦。尤其是奶奶去世后的那几年,大冬天的,总是光着脚趾在沙地里穿梭,绣花婆婆看了心里酸酸的,将王木匠淘汰的衣裤或者鞋袜拿过去救济他,黑牛心里一直记着绣花婆婆的好。王木匠死后,绣花家从此落魄,又加上王队长故意刁难,摆在绣花面前的日子更是荆刺丛生。黑牛知晓王队长的那些花花肠子,每次看到王队长从绣花家得意地扬长而去,心里更是憎恶王队长,觉得他简直就是一匹披着人皮的狼。平常,黑牛暗地里没少帮绣花,也算是回报绣花婆婆的恩情。现在包产到户了,谁干谁的,黑牛更是憋足了力气,打算明着帮绣花,只要绣花心里不厌弃他就行,他才不怕别人嚼舌根。
  (七)
  二月的黄风和往年一样,来势凶猛,依旧挡不住人们忙碌的脚步。大家都在选籽种,买化肥,拾掇种地用的一切农具。黑牛更是忙得不亦乐乎,嘴里哼着歌,手里拿着袋装的农药来找绣花。
  “绣花嫂子!你籽种拌了没有?我还剩两袋农药,给你拿来了。”
  “黑牛兄弟来了,进屋吧!正想去找你呢!我没拌过籽种,再说我家那些地,都种什么?每块地需要多少种子?我心里也没谱,正犯愁呢!”绣花正在屋子给永萍洗脸,听到黑牛的声音,便急忙出了屋揭起门帘招呼。
  “有啥好愁的,就你家那些地,种什么?该怎么种?我心里有数。”黑牛将手里的农药仍在窗台上,拍了拍手进了屋,见永萍趴在椅子上,胖乎乎的小手正握着梳子往嘴里塞。便走过去从兜里掏出两个水果糖,塞进永萍的手里,并抽掉梳子,将永萍抱在怀里。
  “小丫头,梳子能当饭吃呀,大大给你吃水果糖吧!”黑牛将额头轻轻按在永萍的鼻尖上,和永萍嬉闹,永萍用胳膊抱着黑牛的脖颈,流着口水亲黑牛的下巴,绣花望着眼前温馨的一幕,心里瞬时涌上一种熟悉而又酸楚的感觉,抬头望到黑牛盯着自己疑惑的眼神,才知失态,慌忙掩饰内心的思绪,倒了一杯水,放在已经褪了漆的老式木柜上,接过黑牛怀里的永萍。
  “坐这儿喝水吧!这孩子真是吃惯的嘴,整天嚷嚷的找你呢!”绣花抱着永萍让黑牛坐在椅子上,永萍剥去糖果纸,将水果糖塞进自己的小嘴里,拌着嘴流着口水喊叫着“大大!大大!”
  “那就给我当闺女吧!以后所有好吃的都归我闺女了。”黑牛说笑着,又侧身抚摸着永萍的小手。绣花忽然感到有一股男人的气息向她袭来,令她奇怪的是她的心里,尽然渴望这种让她心底悸动的气息。
  “那我们家萍萍可享福了,再也不受人家欺负了。”
  “谁敢欺负我闺女,我就和谁拼命。”
  “嫂子,你今天没有事的话,现在就帮你拌籽种吧?”黑牛看到绣花用温情的眼神望着自己,心跳莫名的加速,脸也发烫,掩饰心里的囧态,换了话题。
  “我没事,就怕你要忙呢!”绣花说着便抱着永萍去库房,黑牛跟在身后和孩子逗耍。绣花一手推开库房的门,侧身让黑牛进了库房,自己抱着永萍站在门槛上,指着门后的一袋麦子说。
  “这是我去年留的,不知够不够?”
  “差不多,不够我再想办法,你把所用的东西找出来就行了,这儿有农药,你就抱着永萍监督我,我一个人做。”黑牛开玩笑地说着提起门后用丙纶袋子装的麦种子,倒在台子上,便撕开自己带来的农药,撒在麦种子里,将盛农药的塑料袋紧紧地卷在一起,压在石板下,并叮嘱绣花,将装农药的塑料袋一定要烧在炉子里,不能让孩子拿着玩,那样会出大事的,黑牛蹬下身子来回的搅拌籽种,绣花抱着孩子静静地听着,永萍拍着小手,“大大!大大!”地喊叫。
  "绣花!绣花!不好了,永禄喝农药了,快!快!"隔壁的王婶猛地推开门,抱着永禄瘫坐在地上,上气不接下气的喊。绣花还没反应过来,黑牛抢先跑过去急忙问。
  “永禄!永禄怎么了?”
  “唉!都怪我家那死鬼,拌完籽种后,将装农药的塑料瓶随意扔在院子里,永禄捡到装了凉水喝着玩……”黑牛听后,撒腿跑去骑家里的自行车,王婶抱着永禄依旧断续地唠叨,绣花大脑一片空白,愣了一下神,才反应过来,将永萍塞进王婶的怀里,抱起永禄哭着喊道。
  “我的孩子!永禄!永禄!你怎么样?你那儿痛?”
  “绣花!快,坐在后面。”黑牛扶着自行车在绣花的门口喘着粗气喊,绣花抱着永禄坐在后面,黑牛捎着绣花飞快地骑向卫生院,到了卫生院,黑牛丢掉自行车,从绣花怀里接过永禄,边跑边喊。
  “大夫!大夫!快,我孩子喝农药了,大夫!大夫!"坐在办公室内的医生和护士听见喊声,一位大约50岁左右的男医生首先站起身,急忙跑出来,身后紧跟着几个护士,男医生看到黑牛怀里的永禄,脸色苍白,已处于昏睡状态,神色显得越加凝重。
  “快,赶快给孩子洗胃。”男医生让黑牛将永禄放在病床上,听诊器放在永禄的胸前,一边听诊,一边扭头指示身边的护士。黑牛抹了一把额头的汗珠,轻轻拍了拍绣花的后背,转过身急切地问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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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审核编辑:下寨龙池   精华:下寨龙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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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短篇小说主编   下寨龙池:
在小说中融入时代的烙印,小说就有了历史的厚重感。生产队,大锅饭,联产承包责任制,小说里描写的这一幕幕,都是历史的车轮下的车辙,清晰有深刻。绣花的命运随着时代的变迁一波三折,最总走向了正道,我们的社会在经历那么多苦难,不也是这样么。赞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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