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蝉鸣】楚家堡子轶事

作者:池悠然    授权级别:A    编辑推荐    2014-07-31   阅读:

    六月的风铃道阳光充沛,笼着薄雾的绿野之中,黄土夯打成的堡子在朝阳的照耀下闪射出金黄的色泽。大路远处,一队人浩浩荡荡地抬着十几个大箱子和一顶轿子朝堡子方向赶来。那阵势像是娶亲,但却蹊跷地听不到平日里吹吹打打的热闹声响。
  楚家堡子建在离风铃道大约二三十里的地方,四围良田广袤,几十家低矮破落的房屋散落在堡子周围,更加衬托出堡子的高大威武。堡子墙高四丈有余,沿堡子一圈粗壮的白杨树梢勉强才能够到墙头;墙少说有一丈多厚,几个身着青衣的家丁正站在墙头垛口处向远处焦急地张望着。除此之外,大门正上方还有高出院墙一丈多的一个方形瞭望台。这个由楚昀祖一手建起来的堡子的规模和坚固程度,在风铃道方圆几十里内也是数一数二的,一方面显示出这家主人的富足,另一方面也反观出世道的不太平。
  随着“吱嘎——哐当”的声响,厚重的大门一道接着一道由里向外依次打开。当最后一道也就是第五道包着铁皮的大门被一个粗壮的男子费力地拉开时,幽深暗长的门道里清晰地传来闹嚷嚷的嘈杂声,院内建筑隐现一二。房屋雕柱飞檐,未见得有多华丽但在风铃道这个地方来说也算是足够气派。只见墙头垛口上一个背着弓箭的男人使劲着挥舞双手,兴奋地倾下身子向院子里的人大声报信:“来啦来啦,人来啦,赶紧准备好!”院里的人又是一阵的慌乱。
  楚昀祖早早地便起来候着宾客。他不安地在会客厅踱着步子,听到喊声,悬了一夜的心顷刻安稳下来,紧皱的眉头也微微松动了些。这世道越来越不太平,流寇盗匪横行劫掠愈发猖獗,可官府反倒装聋作哑搪塞推诿对此不闻不问。好容易千盼万盼地过来巡视一圈,但结果比山匪也好不到哪里,山匪是明抢暗偷,管家则是巧取豪夺。每次楚昀祖都得好酒好肉地把这些大爷侍候得舒舒服服的,末了还要双手奉上银两以示感激。而楚家堡子凭借着高墙深门以及彪悍的家丁,往日也成功抵御了几次山匪的劫掠。最惊险的一次,山贼夜袭,抬来了一人围抱粗的木桩,连烧带撞攻破了前四道门;就在第五道门也摇摇欲坠的时候,山贼见天已大亮而久攻不下悻悻地撤回去了,堡子才躲过了一劫。看着门道上残留的黑乎乎的烟熏痕迹,楚昀祖此刻想起来还心有余悸。都说躲了初一躲不了十五,楚昀祖清楚,这伙山匪早就虎视眈眈地盯上了他家,又岂肯轻易善罢甘休,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像饿狼一样窜出来了。想到这里,他复到香堂进了三炷香,才又安心了些。
  到了这把年纪,楚昀祖已经没有多少愿求了。自从儿子楚庄谐娶妻生子并接手家里在风铃道的生意之后,他便省去了后顾之忧。于是女儿胭脂的婚事之后便成了他的心头大事。楚昀祖只希望今天能够圆圆满满、欢欢喜喜地办完芷韵的婚事,不要横生枝节。今后就算自己这把老骨头遭遇不测,也没什么可遗憾的了。为此,楚昀祖前些天还专程去了趟庙里,祈愿佛祖保佑女儿吉人天相顺利完婚,并抽了一个上上签。而为了更加稳妥起见,这不吹不打前来娶亲的主意,也是楚白两家早先就商定好的。楚昀祖立定了理理衣衫,躬身掀开门帘,向候在门外的管家打了个招呼。管家一声令下,十几个身着红衣的家丁便跑出去在大门口齐整整地站成两排,等候迎亲的队伍。
  和门外热热闹闹的景象相反,南厢房里母女俩却陷入了悲伤的境地。胭脂娘还在絮絮叨叨地叮嘱女儿,过门后要守礼数好好服侍公婆相夫教子……不能让白家人笑话楚家闺女没有家教。虽然这样的话之前芷韵娘这几日颠来倒去地说了不下十遍,但是今天一看到闺女一身青绿色的嫁妆,心里的的伤感又泛滥开了,似乎惟有同女儿不停地说话才能消解掉些许。她替胭脂仔细地整了整衣衫,将女儿的手紧紧地握在手心,略带酸楚地低声说道,嫁过去就是白家的人了,享福还是受罪就看个人的造化了,闺女你要自己知道心疼自……话没说完,胭脂娘就忍不住了哽咽起来,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胭脂想着从此就见不着爹娘了,心里正难受着。看母亲这么一哭,再也顾不得脸上的妆容,扑在母亲身上,肩膀一耸一耸地大声哭泣起来。
  厨房的饭食早几天就准备的差不多了,一屉接着一屉的大白馒头不间歇地从冒着热气的锅台上端下来,高高地垒满了几个大笸箩;几口猪和肥羊也宰杀停当,厨房外面支起的炖肉大锅咕咚咕咚响个不停,浓郁的香味在院子里挥散不去;各色菜品、鲜果应有尽有。院子里摆开了七八张大桌子,盖着红布的酒坛子和大瓷碗提前摆好了,只等娶亲的人来了立马开席。客厅桌子上,给来人一会儿准备发散的红包也鼓囊囊地垒成一堆。虽然是乱世,禁忌颇多,但楚昀祖还是想方设法地要把女儿风风光光地嫁出去,该周到地方的绝对不能含糊,胭脂嫁过去后在白家人心里也能金贵点。
  虽说已经能看到娶亲的队伍了,可是乡里的路入了村子曲里拐弯的,到崔家堡子少说也得小半个时辰才能到。清晨清凉的阳光下,娶亲队伍的脸上汗水闪动,一刻不停地加紧赶路,唯恐误了时点。骑在马上的男人青冠红袍新郎官模样的人,脸上的表情忽闪不定,半是兴奋半是焦虑。他不停地回头催促着后面的人快些赶路。大概是一路上赶得太急了,他的帽子和衣衫不甚规整,很有些匆忙草就的痕迹。后面的人们也是如此,喜庆的衣衫穿在他们身上有些不伦不类的感觉,看上去有说不出的奇怪。他们一边加快步子,一边还吵吵嚷嚷地与新郎打着趣儿,说着速速把新娘取来圆房讨赏之类的话。那新郎衣装的人也不气恼,粗声应道,事成之后大宴三天人人厚赏。语罢又是一阵得意的大笑。就在他仰头时,下巴上一道狰狞的旧疤显露出来,旁侧映着几点暗红色的血迹。
  事情就在瞬间起了变化。楚昀祖还没有看清楚是怎么回事,门口迎客队伍中的一个小子便在新郎官身边直挺挺地倒了下去,那脑袋边咕噜噜地滚到了他的面前,呲牙咧嘴霎是恐怖。而跟在新郎官后面的人,变戏法一般从轿中各自抽出一把明晃晃的钢刀扑将过来。那若铜墙铁壁般的五道大门,如被敲掉门牙的嘴无奈地大张着;而那幽深暗长的门洞,在这突如其来的灾祸面前,如一声长长的哀叹坠落在楚昀祖的心上。
  审核编辑:喻芷楚   推荐:喻芷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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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古诗词主编   喻芷楚:
乱世人危,五道重门依然没能让楚爷安全,土匪的眼睛和手没有放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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