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蝉鸣】迟来的“爸爸”

作者:老安儿    授权级别:B    编辑推荐    2014-08-06   阅读:

  
  过了一天,肖南找机会向老师告了假,单独去找陈三。到了超市前,他劈手夺过陈三手里的拐杖,将他拉到一个僻静的地方,开口就不住地责备,“本以为你是给人家看大门,想不到你居然是在这里要饭啊!”看着陈三讷讷地讲不出一句话来,肖南更是来气,“你这么大岁数,竟然还学会撒谎,又是瘸子,又是癌症,这不是骗子吗?”
  “你小点声,这——”陈三低低地嘀咕,“这样不是能多要点钱嘛。”
  “要,要,你就知道伸手向别人要。”肖南暴跳如雷,脸涨得通红,“自己有手有脚,捡破烂也可以挣钱啊。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层皮,要有志气!”肖南是高中生,懂得一些大道理,他几乎是在吼了。
  “我也试过,可是——”陈三嗫嚅着,“可是挣得太少了,我想多挣点儿。”
  “挣多了做什么?”肖南的口气间满是讽刺,“吃香的喝辣的?要来的东西吃下去,能那么安心?”随后,他一把拽住陈三,“走,跟我回家!”
  “不,”陈三使劲挣扎,“我不想回去,也不能回去。”
  肖南看看拉不动,最后放开了手,“我的脸都给你丢尽了,”他一字一顿地说,“你不觉得羞耻,我都觉得羞耻!以后,以后我再也不会认你!”他转过身,迈步就走。
  “你一个月到我这里拿一次钱,”陈三抬高了声音,“我现在养着你,你念完大学还我。”
  “放心,”肖南头也不回,“我以后都会加倍还给你!”钱,钱,就知道钱!他恨恨地想。
  高中将近三年,肖南再没和陈三说过一句话,每月从陈三那里拿钱,他也并没有愧疚感——反正这钱是要加倍还的。而每次见到陈三,肖南都觉得他好像更能装相了,不是胳臂上,就是脚上,常常缠着纱布,这让他更加反感——这都是乞丐赢取同情的惯伎——他从心底里鄙视陈三。他想,我今后绝不能和这种人生活在一起。因为这个信念,肖南学习非常刻苦,最后,他终于考上了大学。为了凑学费,肖南到一个工地打工,他没有把考上大学的消息告诉陈三,在肖南看来,他不配!
  这天下午,天空始终阴着。临近傍晚,一个乞丐模样的老人到工地找到肖南,“你认识陈三吧?”他急促地说,“他生了病,很严重,你快去看看吧!”
  “我很忙,”肖南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没时间。”
  “你怎么这样?”老人生气了,“他可能要死了!”
  “是,是吗?”肖南犹疑不定。——说实在的,他不想去。
  “快点,跟我走!”老人抓住肖南的衣袖,连拉带扯地带他到了一个废弃的桥洞下面。
  陈三就躺在那里,闭着眼睛,面色蜡黄,身上盖着一床破烂不堪、千疮百孔的被子。他好像料到肖南会来,肖南刚一弯腰,他就睁开了双眼,眸子里闪过一丝晶亮的光。他抖抖索索从怀里摸出身份证和一个存折递给肖南,“拿着,”他的气息很微弱,“这是,是我最后给你的东西,”他歇了一口气,“是你上大学的学费……”说完,便又闭上了眼睛,似乎再也无力睁开。
  肖南接过来,翻开存折一看,惊呆了,上面竟然有40000多元,这对他来说,不啻是个天文数字。“这么多?”他像是在问陈三,可陈三已经说不出任何话了。
  “孩子,”蹲在一旁的老人幽幽地说,“其实很早以前他就得了煤矽肺,三年前他又查出了肺癌,是早期,要是当时治是可以治好的,可是一想到你上学的学费都那么紧张,治病需要一大笔医疗费,钱又从那里来?所以最后他放弃了。”
  “原来——”肖南说不下去了,他表情凝重,手指微微颤抖。——原来陈三知道自己得了不治之症才想着来县城要饭,他虽然穷,但毕竟是个堂堂正正的男子汉啊,要做这个决定,该是多么痛苦!要这样去做,需要忍受多么大的屈辱!
  “他刚来那会儿,”老人接着说,声音低沉,“为了多要点钱,经常是哪里好要就到哪里要,抢了不少人的生意,惹得人家不满,老是被打得遍体鳞伤。后来我们熟了,我劝过他,他也还是不听。”
  “怎么会,会是这样?”肖南痛苦地揪住自己的头发。——原来他身上时不时地裹着纱布,是真的有伤,他那块牌子上写得全是真的!
  “他把要来的每一分钱都攒起来,”老人自顾自地往下说,“自己从来不舍得花。他白天吃剩饭,晚上就拖着病体回到这个桥洞。这几日,他每天都在呕血。”他感叹着,“他这不是过日子,而是一天一天挨日子啊!”
  “他这都是为了我啊!是我,”肖南低声喃喃,陷入悲伤的自责,“是我错了,是我错了。”
  “他这个人,我一直都没见过有什么乐趣,”老人不去接肖南的话,继续说,“只是他一提到自己的儿子,就两眼放光,那么自豪,那么骄傲。他常常悄悄地到学校去看你,偷偷打听你的学习成绩,其实他早就知道你已经考上大学了。他这是再也支撑不下去了啊!——我有时候也想,可能只有你,是他活在这个世上的唯一目的。”他顿了顿,“他和我说过,他这一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你叫他一声爸爸……”

  “爸爸,爸爸,是我不好,”肖南不停地叫着,“是我的错,对不起,爸爸,对不起……”他将陈三搂在怀里,紧紧地抱着,只可惜,陈三什么都听不到了。
  “孩子,给你爸爸洗洗脸吧。”老人把一条破毛巾塞过来,又到桥洞最里边取过一个旧脸盆,从一个破旧的军用水壶里倒出一些水。
  “好,我洗,我给爸爸洗,”肖南一边给陈三擦着脸,一边说,“我要让爸爸干干净净地走……”
  后来,在老人和几个同学的帮助下,肖南把陈三运回了乡下,又靠着乡亲们的帮衬,将陈三葬在了村子里。他在陈三的坟前竖起一块碑,上面刻着:故显考陈升之墓,落款是:不孝儿肖南。下葬时,陈三一米七的个子缩成了将近一米六,五十四岁的他,看上去苍老得就像七十岁的老人。
  这一年,肖南十九岁,已经长成了一个高大结实的小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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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审核编辑:喻芷楚   推荐:喻芷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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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古诗词主编   喻芷楚:
读来让人潸然泪下,虽然语句平淡却不亚于一首现代式,《七哀诗》,当你挥涕浊泪流时一切已随化去,爱与被爱间生与活间,路有悲惨人,未知身死处。欣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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