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蝉鸣】脱壳的蝉蛹

作者:乔典    授权级别:A    编辑推荐    2014-08-09   阅读:

  
  那天一早我就跑到县城去了。母亲给了我十元钱,一再叮咛说,你一看就回来,不管什么结果,一定吃好,按时回来啊。我忐忑的接过钱,告别了母亲,一个人步行着往镇上走,走到镇上,那里有从西安往我们县城的客车,可以拦一辆,花上两元钱就可以到县城。
  今天是七月二十八日,高考成绩公布的日子。
  我害怕这个日子,说实话。昨天听新闻说今年的分数线是586分,我真的没有感觉。只是觉得,我明天又该跑一趟县里,去看看自己考了多少分,我有些机械。因为,连着三年,我都没有超过那个高高在上的分数线。第一年,我考了521分,补习了一年,第二年我考了524分,第三年,就是今年,在高考结束的时候,我的同学说要回来看我,他已经该上大三了,我是多么的羞愧,根本没有脸见他。他在信里说,要我在七月十号等着他,他回家的时候路过县城,顺便看看我。这个我到不担心,因为十号填写志愿的时间。结果在九号晚上,他提前风风火火的赶了回来。
  他一回来就和我聊高考的事情,我给他说了物理的压轴题目,并且告诉了他我自己的解法。他听完后,说,你完了,你没有将电子在磁力线中的受力进行分解,所以,你少了一个摩擦力。我听后心里突然空荡荡,抬头看着天花板,我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做错了,曾经物理是我的强项。我本来指望着物理给我拉分,现在完了,希望破灭了。
  我还是一个应届生的时候,我希望能考上一个军校,因为军校上学不用交钱。后来我补习第一年的时候,因为军校不招收复读生,我就将目标定位上海大学土木工程系,原因很简单,那个系只招男生,并且不用缴学费。今年,鉴于我补习的效果不是很理想,我将目标定在了西藏大学,那个大学也只招内地男生,不用缴学费,而且每年补贴一部分钱。但是,这些都是要有条件的,那就是须得上当地的本科线。我选志愿就是这么简单,从来不考虑兴趣爱好,只要不交钱,让我学什么都可以,而且我可以学的很认真。
  但我听我我同学这么一说,我的所有理想都破灭了。苍天呐,我这么一点卑微的理想,你都不让我实现,我无语。我同学安慰了我一会,最后说,要不你等等,不行明年在补习一年吧。我不想补习了,我补够了。
  到了学校,学校门口张贴了一张大大的红榜,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考上二本的学生名单。那里有很多我的同学在看,我看见一个从大学回来的同学,是女生,听见她看着红榜,一边找一边问,你们看看,有没有朱浩,有没有朱浩。我一听,赶紧躲开了,因为上面没有我,我看过了。趁着她没有看见我,我快步走开了。然后我走到学校里,在壁报栏里,那里有很多白白的一块一块的纸张,上面打印着的名单,那是所有考生的成绩。我一眼就看见了我的成绩,天哪,我看到了581分的总分,这个分数,距离省划线也就是那个二本线还差5分。我当时心头一阵轻松,似乎完成了一件浩荡的工程般的轻松。我没有考上我的理想,我的梦,都在这5分里化为云烟。
  那天,我在县城里转了很久,快黄昏的时候,我坐上了回家的公车。下车后,从乡上我到村子的路上,我一步一步的走,在黄昏的时候,地里劳作庄稼的人已经回去了。我一个人坐在我家的地头上,欲哭无泪,命运如此不公,这三年来,我都在刻苦的学习,没有荒废我一寸光阴,我吃的是最糟糕的饭菜,穿的是很旧的衣服,我努力,我刻苦,我向上,我的所有一切,烟消云散。我该怎么办?
  天黑了,黑的看不清人脸,我起身回家了。
  进了家门,全家人都看着我,没有人说话,妹妹,父亲,妈妈,还有来串门的邻居。我没有说话,进了房子埋头就睡。以后几天,我象哑巴一样一言不发,妈妈看着我偶然跟我说两句话,就是该吃饭了,该干活了之类的。我仍旧一言不发,该干什么干什么。三天后,我在后院压水,妈妈来到我身旁,他说,娃子,要不然明年再补习一年。听见妈妈这么说,我心里有些安慰。说实话,我实在不甘心,我想翻转自己命运,我不信高考的三天能将我一棒子打死,妈妈这样说,就是告诉我,如果想补习一年,家里人支持。我曾经有那么一刻是那么想的,但是,我不愿意再偷偷摸摸的去上学,偷偷摸摸的回来。从乡里到家里这条路上,我太怕见到人了。那些数理化语数外的知识,我在头脑中又过了一遍,很熟练,可是为什么我高考的考卷上就不能顺利的写出?我的高中生涯就定格了离分数线5分的距离。我努力了,这或许就是我的最高水平,离上大学有多远,5分之遥,难道我要为这5分在搭进一年的时光?我如果在补习一年,我的同学就大学毕业了,那是多丢人的事情哪。人家开始工作了,而我还在上高中,我们从此成为了两代人,这种感觉真的很可怕。
  不要在告诉我要坚持,要锲而不舍总有胜利的一天,我知道,但是,时间不等人,我没有那么多的时间了。我不想了,我累了。所以我给妈妈说,我不补习了。另想出路吧。
  日子在沉默中过了二十几天,妈妈怕我不说话出什么问题,一直在和我说话,说这说那的,其实我知道,我没有问题,我也不会跳河,不会吃药,不会用菜刀割自己的手腕。我明白,有些故事很吓人,但到我这里不会变成真的。我首先得活着。
  后来有一天,妈妈兴奋的回来了,他给我说,娃呀,你有希望了。她说完就去找了个袋子,将我们刚刚收回来的绿豆装了满满一袋子,又从墙上的镜子背后拿了五十元钱。妈妈边干这些活,边给我说,你不知道,今天上会去碰见毕家的玲玲,我给她说了你的情况,她给我说,潘家有个人叫盛文,他能办这事。去年新庄有个娃,额,是你同学叫建国,也是差几分,结果找的盛文,就给建国找了个医科学校。今黑咱就去找他。
  我听了这话,心里一阵激动,问妈妈,你认识人家吗?妈妈说,我不认识,到潘家我们打听吧。我一听就不想去,求人的事情,我实在拉不下脸。我说,妈妈,你和爸去吧,我不想去。妈妈将我的头拍了一下,说,这娃,你不去不行,给你办事你的亲自到场,这是常识。
  晚上,我背着那一袋子绿豆,和母亲一步一步的丈量着去潘家的路。天不是很黑,月亮淡淡的,空气中有一股湿气,那是露水的问道。我步履艰难,心情沉重,一路听着妈妈的唠叨,到了人家家里,要灵活些,该喊的就喊,该说的就说,娃呀,你的前途就在今黑哩。我说知道了,其实我很害怕,不愿意见生人,更何况是这种事情。
  到了潘家,妈妈问了一个门口的老太太,人家告诉我们盛文家的位置。那一刻,我多么希望那个老太太说她不知道,然后我和妈妈就打道回府。但是,我们找到了盛文的家。站在门口,我看见他家里灯火通明,在他家的院子里有很多的男人不知道在说什么事情,我站在门口,将肩膀上的绿豆放了下来,我不想进去。妈妈催了我几句,我硬着头皮进去了。
  妈妈一进门就喊,盛文哥在家吗?院子里一群人立即都回头看我们。盛文走了出来,应道,在,他看着我和妈妈,问,你是?妈妈赶紧说,我是朱家的,说起来咱们还有点亲戚关系,我妹子给了瑶寨的张根手。盛文马上抓着妈妈的手,说,你莫不是朱家的焕焕?啊哈哈,听说过,一直没有来往。来来来坐下说,坐下说。
  我看到那么多一群人,我不愿意在那么多人面前说,我以为她会家盛文喊道屋子里说,没想到,妈妈就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将我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然后说了我们的来意。盛文听完后说,这个事情嘛,没嘛达,等晚上十二点以后,我给我那个老表打个电话,那时候话费是半价。妈妈就将让我把绿豆拿出来,说,我来的急,也没有准备什么东西,这是我家今天刚刚晒干的绿豆,你看着收下吧。然后又拿出五十元前,塞到盛文手上,说,这点钱也不多,你看着办这件事情,要买什么就买吗,要是不够,你以后到我家来我再给你。盛文一再推脱,嘴上说着冠冕堂皇的话,最后还是接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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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审核编辑:欧阳梦儿   推荐:欧阳梦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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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短篇小说副主编   欧阳梦儿:
在那千军万马挤独木桥的年代,城乡的差距是如此之在,农家的孩子要想改变自己的命运,唯一的出路就是寄托在“考取”之上,这其中的辛酸苦累唯有当事者自知。然而个别人等,打着“助人为乐”的旗号,仍干着巧取豪夺的勾当,吃着人饭,不干人事。整篇文章情感真挚,字字血泪。但个别造句还需提取精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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