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修缮还是重建,对废墟来说,要义在于保存。圆明园废墟是北京城最有历史感的文化遗迹之一,如果把它完全铲平,造一座崭新的圆明园,多么得不偿失。大清王朝不见了,熊熊火光不见了,民族的郁忿不见了,历史的感悟不见了,抹去了昨夜的故事,去收拾前夜的残梦,但是,收拾来的又不是前夜残梦只是今日的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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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秋雨的《废墟》,是散文的名篇,它的成功,告诉我们一个道理:不是散文不能议论,而是散文的议论必须是新颖独到的,是精辟犀利的,是思想深刻的,是能够拨动读者心弦引起心灵共振的,可以对人们的思维方式和行为方式起启发、引导和修正作用,它的的美是大美,传导出的“味”是“大味”。
史铁生的《我与地坛》,议论多也是显而易见的,但是,因融入了强烈而深刻的心境反映的生命意识,不知震撼了多少读者的心。
再如近年在散文界当红的几位女作家,格致、塞壬、周晓枫、李娟,都致力于对散文固有风格的挑战与突围,语言风格上,前三位都有夹叙夹议糅合抒情的特点,直抒胸臆,一泻而下。她们在有极强发现能力、善于在寻常生活中找到文学意义的题材的同时,运用手术刀一样犀利的笔,剖解着现实生活中存在的弊端,发出自己的诘问(如格致的《减法》),表达着城乡二元化进程中乡村的丢失与乡土文化的失落引发的内心痛感、焦灼感(如塞壬的《悲迓》),进行着当代人面对新的生存和精神困境的精神突围(如周晓枫的《刀刃之舞》)。唯有李娟的散文走的是清新、明快、质地纯粹的路子(如《羊道》、《冬牧场》),符合“淡味散文”的某些特点,但是,其原生态地再现的疆北风物的笔着,有着非常强烈的陌生化特点,带着非常活泼的生机,写出了特色区域、特色人群的生活状态,包容着生命反观的浓浓“大味”,是一般作者所不能及的。
四
杨献平在《当下散文的宽度》里说:“散文在相当一部分人习惯性认知当中,就是吟花弄月、伤春悲秋、家国情怀、儿女情长等表层情感的代名词。他们不认为散文也可以承载宏大的时代气象与精微的世道人心,不相信散文也能探究人心人性,展现一代人或者一群人的色彩斑斓的内心幽秘和精神困境。致使散文成了一种‘夹生饭’,文末‘唾余’。另一方面,即散文写作者自我的‘锁定’、‘捆绑’。有相当一部分散文写作者,认为散文就是状写山水,陶醉美景,述说家国之思、亲情之纯,以至于把散文当成了一种记录和告知,只是发挥了文字‘传情达意’的表面功能,而忽略了文学的艺术性和更深层面的普适性。”他还说:“自古文无第一,要在文字上论一二三等,只有一种方式,那就是看其作品的真实性、感染力、精神品格和气度气象。还可以更细致一些,如语言、题材、形式的创新,思想的独到、新颖和深刻等等。”
根据杨献平的这两段话,我们有理由认为,“淡味散文”,有着自己很大的局限性,只追求了散文的表,散文的形,承载的正好是“吟花弄月、伤春悲秋、家国情怀、儿女情长”这些东西,而忽视了散文在更大范围的“器”,忽视了它在更大范围上的表达功能,对更多思想与精神的承载性。
当然,不是说追求“大美”、“大味”就不讲究艺术了,就排斥得“淡味散文”没有存在余地了。恰恰相反,“大美”、“大味”必须加艺术化的表达,才可以构成真正的好散文。正如雷达所说:“要论我的散文观,那就是:虽然承认那有如后花园蓊郁树林掩映下的一潭静静碧水似的散文也是一种美,甚至是渊博、静默、神秘的美,但我并不欣赏;我推崇并神往的,是那有如林中的响箭、雪地的萌芽、余焰中的刀光、大河里的喧腾浪花式的散文,那是满溢着生命活力和透示着鲜亮血色的美。这并非教人躁急、忙迫,去空洞地呐喊,而是平静下的汹涌,冷峻中的激活,无声处的紧张。”
还有这么一句话,忘记是谁说的了:“伟大的作品永远都是不动声色、大巧若拙和指向宏大的。”
“不动声色、大巧若拙”,可以理解为“淡味”,但是,须得“指向宏大”,才能做到“有味”。
以上,是个人一点不成熟看法,仅供各位大神参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