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冬天本来就冷，特别是在这阴雨绵绵的日子。听说余姚的皮衣便宜，妻子便提议前往选购御寒。她的表妹娟子正好也有这个意思，于是一行四人连夜驱车奔赴余姚。

　　过宁波时，窗外竟飘起了雪花。起先不甚大，细絮般的迎着前窗斜斜地刺来，掠过车身消逝而去。通往余姚的路上，雪越发大了。不多时，路面上、隔离带的树冠上就叠了厚厚的一层。

　　车突然慢了下来，远远地望见银白的高速路上一串红红的尾灯。许是出事故了吧。表妹夫停好车前往打探，我们坐在车内。放下车窗，冷冽的寒风裹着一朵一朵的雪花迎面扑来。要是在往昔，我定会牵起妻子的手，披着飞雪，或放歌或私语，在异域的地上留下并排的印记。

　　妹夫踏着没过鞋面的积雪回来了：前方事故，严重路阻。但他凭着多年在外闯荡的经验，灵活地绕过长龙般的车队，突出重围，提前下了高速。雪一直下，路上的车辆很少，宽阔的路面上只留两行浅浅的辙印。到河姆渡镇时，已过午夜。

　　夜深沉，万籁寂静。轻拢纱幔，路灯清冷。银装素裹的古镇仿佛沉睡了一般。雪，下得正紧。

　　听着妻子匀和微弱的鼻息声，看着她安稳平静的睡容，突然有了种身在征途心在家的感觉。

　　家中的双亲，你们冷吗？儿媳日前买的绒毛衣还合身暖和吗？晚餐的时候，父亲是不是也似往日一样就着母亲的念叨喝一碗家酿的老酒呢？还有，年迈鳏居的二伯，给您的皮棉衣是否能为你羸弱的身子、冷清的日子挡一些风寒呢？杭城的楠儿呢，妈妈寄给你的羽绒大衣早该穿上了吧。你是否也正凝望着晶莹的窗外、像你爸爸一样念想着你的爸爸妈妈呢？或许，你正和妈妈在梦里相遇吧。梦中的雪后清晨，娘儿俩正依偎着在飘雪中漫步。洁白的雪地是你们的世界，而你们却是爸爸的世界啊。

　　有梦真好。然而此时，还有多少人正在路上。那些拉满货物阻在路上的货车司机，那些顶着风雪处理事故的交警路工，还有那些守着一豆灯光盼候归人的母亲妻子。她们又何尝不是在路上呢。守候，更是一条难捱的漫漫心路。

　　走在路上固然艰辛，好在每一条路都通往回家的方向。持敬斋的《风雪夜归人》写得真好：“只有走在回家的路上，心里就踏实，脚步就坚定”。有时候，出发也就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回归。这样的旅途再漫长，行走便是件幸福而温暖的事。

　　在一生只能倚靠一次的他乡窗口、在一生只能爱一次的这个人身边记下的这一段文字，权当作为新年的纪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