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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棵树

作者:金陵叟    授权级别:B    编辑推荐精华文章    2014-02-21   阅读:

  第一节
  这么多年来,易华一直有一个心愿,就是想去看看季红。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个想法越来越强烈。这一颗落在心田的种子从萌发到长成树苗,到如今长成参天大树,差不多要把他的心空撑破了,如果再不去看看她,他担心自己快承受不了了。
  看看她吧!看看她吧!易华时常听到心中一个声音在呼唤。
  看看我吧!看看我吧!易华时常听到心头季红的一次次呼唤。
  毕业以后,易华有几次路过或出差到过南通,差不多每次都有去看看季红的想法。甚至有一次已经到东站,买好到义屯镇的车票,临上车时还是莫名其妙的退缩了。
  看到她又能怎样呢?大约这是他当时的想法。可这次不行了,在八厂开完张謇实业暨近代南通纺织业发展研讨会,他毅然坐上了去义屯镇的班车。
  大学毕业前一年有一个实习项目,就是鄂东3号和扬州5号细絨棉的对比试验,研究在盐碱地这两个品种的质量和产量差异,全年级就他一个人报了这个课题。这个课题的基地在南通市义屯镇农科大队二组。
  义屯镇频临大海,一条横贯全镇的义屯河直通大海。在涨潮时,能看到河水渐渐涨高达一米多。几年前南京流行一句非常粗俗的方言“一米多高”时,易华就会哑然失笑,由此而联想到义屯河涨潮的事来。
  实习时,易华的房东叫季大鹏,女主人是上海来的一位知青,姓黄,戴着一副眼镜,人们叫她黄老师。黄老师在镇农科站工作,这次也参加这个课题组。易华后来推测,之所以把他安排在黄老师家,估计就是出于这个原因。
  校车把他送到一个叫三棵树的地方就回去了,里头全是小路,车子开不进去。到的时候天色已晚,镇农科站的几个人,包括黄老师,还有二组的刘队长已经在那儿等着他。刘队长左额上有一个大大的黑痣,人很随和,那晚的接风饭就安排在刘队长家。
  大约是涉世未深,易华那天架不住大伙的热情,喝高了。吃了几大碗黄酒,还吃了一大碗羊肝煮粥,晕晕乎乎到了黄老师家倒头就睡。
  天刚亮时,他肚子疼得要命,提着裤子一个箭步冲向厕所。
  那时南通的厕所还保持着古老文化的底蕴,对着路,且男女不分。一根横木下钉着木板,人们坐在横木上解手时还能拉家常。
  当易华冲到厕所时愣住了,只见晨曦中一位扎独角辫的十七八岁姑娘正坐在横木上如厕。他的脸腾的红了,赶紧扭过头,可并没有往回走的想法,肚子实在疼得不行,随时有拉到裤子里的危险。
   “别不好意思,过来,坐这上面。”女孩大方地示意他坐在她身边的横木上。
  和一个姑娘坐在一起解手,这在易华看来简直是天方夜谭。但那姑娘的神情是无邪的,再加上他真的得坚持不住了,于是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稀里哗啦的拉出来以后,易华又遇到了一个大难题,刚才太匆忙,忘记了带手纸。这可怎么办呢?本已通红的脸这下憋得更红了。他低着头一声不吭,思考着对策。
   “忘记拿草纸了吧?”那姑娘笑吟吟地从自己的手里一叠黄纸分出几张给他。
  易华连头也不敢抬,接过来低低的说:“谢谢!”
  这女孩子就是季红,是房东的女儿,那年正读高中。这便是易华和季红的第一次见面。每每想起来这件事总有难堪的感觉,即使多少年后也是这样。
  房东家的房子孤零零地住在村外,背后是大片的棉花田,门前是义屯河。季大鹏也是外来户,早年随母亲逃荒到了这里,就在这儿搭了一个茅草棚,后来才翻成小五架瓦房。易华来的时候,季大鹏的母亲已经过世多年了。
  和当地的房屋建筑一样,这三间小五架不开后门,后面连窗户也没有。有时易华思忖这南面通而北面不通是不是就是南通地名的来源?不过始终没有人能明确的答复他。倒是一位研究民俗学的专家说,南通地近大海,地势平坦,不开后门主要是抗风,如果前后相通,那穿堂风早把屋顶掀翻。或许这话有些道理。
  西边的一间是季大鹏夫妇的卧室,东边的前半间是有一个灶台的厨房,后面是易华的宿舍。易华每次进屋后总能感觉到淡淡的香味,如雪花膏或桂花什么的,他怀疑这间原来是季红的闺房。
  季红住在正屋也就是堂屋的后半截,用一块淡红色的的确凉布帘隔开。那布帘是薄薄的,就着台灯的灯光,易华能看到季红投在布帘上的侧影。独角辫高高的耸起,好看极了,同时耸起的还有侧影前方的胸脯。这样的时候,易华总是心头荡漾着某种异样的感觉,甜蜜又有点慌乱,于是他赶紧走进自己的卧室。
  这样的侧影后来成为易华剪纸的素材,可惜每次剪纸不成功,没有那份青春的韵味,是干瘪的,单薄的,线条也不优美。
  虽然同住在一个屋檐下,又有那次借纸的机缘,但天生腼腆的易华和季红交往并不多,除了“早”、“吃过了”之类的简单问候外,并没有多余的话。真正算作是深点交谈的是一个晚上,由招魂引发的。
  
  第二节
  那是一个初夏的夜晚,外面下着蒙蒙细雨。黄老师夫妇出去办事去了,季红在自己的小闺房里写作业,易华在灯下整理着白天记录的各种数据。
  忽然一阵哀婉凄酸的女人的尖声音穿破夜空,由远而近又由近而远飘过,“魂——兮——归——来——”
  这四个字是易华在第二遍时猜测出来的。当第一遍响起时,他就感到头皮发麻,全身瘆得慌。特别是那“兮”字唇音太重,听起来有点像“嗦”,拉得很长。
  易华停下笔,竖起耳朵,惊恐中等待着下一声到来。
   “易老师,你出来一下,我好害怕。”堂屋里传来季红颤抖的声音。
  易华抖抖索索的穿过厨房,看到季红坐在昏暗的灯下的小凳子上,瑟瑟发抖,像一只受惊的小猫。
   “别怕,有我呢。”易华极力压制住内心的恐惧,壮着胆子说。
  坐到季红对面后,他问道,“这是什么声音?”
   “这叫招魂。”季红挪过小板凳,靠近了。
   “每次听到这个声音我就害怕。”季红继续说,“每次这个声音后面都是一个凄惨的故事,是下海捕鱼的人再也没有回来了,他们的家人就在过六七这天为他招魂。”
  门外又响起了那凄楚的招魂的声音。
  季红的肩膀在颤抖。易华有一种想把她揽入怀里的冲动,可他四肢僵硬,始终未动。
  若干年后,易华总问自己,如果那次去搂她,她会拒绝吗?她在他怀里颤抖的时候会是怎么样的感觉呢?
   “最近课程紧吗?”易华不知道怎么说出这句话,连自己都感到突兀和不合时宜。
  季红依然在恐惧中,过了好久似乎才听到这句话,回答道:“还好吧。”
  外面招魂的声音已经停下了许久,估计是结束了。
  季红好像已经不再害怕了:“易老师,我正好有一道数学题不会做,你能教教我吗?”说完掀起布帘进去拿了一本书出来。
   “好呀!”易华高兴的答应着。
  那是一道立体几何求体积的题目,易华在灯下认真地讲解。说完后,他们又谈起了一些英语、语文之类的话题。
  季大鹏夫妇回来时,见到易华在为季红辅导功课,很是高兴。
  自此以后,辅导季红功课成了易华极其快乐的一件事。季红每天吃过晚饭,就把书包拿到易华的书桌上,一直到作业做完才回去。两人在一个台灯下,各看各的书,各写各的字,遇到有不懂的,易华就停下来给她讲解。
  那年期末考试,季红竟然考了全班第一名,这是他们全家怎么也没想到的。当季红蹦蹦跳跳地进门报喜时,季大鹏眉飞色舞地说要下海弄些海鲜来奖励。虽然季红并不赞成父亲下海,但第二天晚上,桌子上还是摆满了各样的海鲜。那晚四个人都喝了酒。
  放暑假的时候,季红找来一条小船,陪易华从义屯河一直划到海边,说去看日出,看海潮。这类的记忆一直新鲜地保留在易华的脑海里,而且时间愈长记忆愈清晰,就像刚刚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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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审核编辑:老狼   精华:朱成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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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长篇小说编辑   老狼:
细节是刻画人物的灵魂,人物设置巧妙,有洗尽铅华的朴素之美!对话描写入情入理,层层推进,语言细腻。


短篇小说副主编   欧阳梦儿:
爱过的人总会在某个不经意间浮出水面。有时候我们寻找的是某个人,似乎又不是某个人,而是逝去的青春,或某种情怀。有时候,我们不安的只是少一个交待,给别人也是给自己的良知。


往期编辑   朱成碧:
三棵树后面隐藏着青春岁月里最甜蜜最珍贵的回忆,不因岁月流逝而淡漠,即便过了多少年,也会听见内心最本真的呼唤。感谢先生美文,荐精赏读。


我来评论这本书

  • 最新评论

最新评论7

  • 东方玉洁

    非常美好的故事,如果真有魂魄归来,也没有什么可怕的,原来一切还继续着。

    2014-02-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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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金陵叟

       梦虽破,情还在,真情是可以穿越一切的。问好老师!

      2014-03-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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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欧阳梦儿

    惊悚。今儿晚做恶梦,全懒你。

    2014-02-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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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金陵叟

       哈哈,这篇小说没少招女孩子骂,说我太残忍了。问好欧阳老师!

      2014-03-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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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老狼

    文字清新典雅,优美动人,情节设置动人,于情深处触动哀婉,引人入胜

    2014-02-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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